可是不管怎樣,青雲總能安穩地睡上一晚了。
不知道哪個宮裏傳來隱隱約約的絲竹聲,青雲自從離開雲城皇宮,很久沒聽到這種聲音了。
八月十五過後,霍驚雲一直沒有睡安穩過。
當他派出去的暗衛回來說計劃失敗後,他便明白,他和司馬徽必須有一個了結了。
古華軒內並沒有掌燈,黑暗中,楊青靜靜站在門外。
一個修長的身影靜靜地坐在暗影裏,他已經獨自坐在那裏兩個時辰了。外麵院子裏的長明燈透過窗戶留下一片昏昏的光圈。
旁邊的小幾上,杯盞半傾,酒漿四溢。
他是從來不喜飲酒的,可是如今,他獨自在慢酌。沒有佳肴,沒有愛人,沒有絲竹,沒有知音。
他長到現在,從未醉過,如今獨自喝了兩壇,仍然毫無醉意。
是的,他不曾醉,他一直是如此清醒的,清醒的看到了自己的沉淪和淪陷。
待在黑暗裏,他能看到外麵匆匆而過的宮女和內侍,甚至楊青焦慮的臉。
他想起很多年前,在六合山的後山,師傅因為他的貪玩懲罰他,讓他貼著大樹倒立,天很黑,蚊蟲盤旋,他害怕,後來司馬徽來了,他一句話也不說,就在旁邊一直陪著他。
看到師兄在,他立刻心安。他其實也才比自己大一歲。
那時候他認為自己會永遠和師兄在一起。
時間轉瞬而過,歲月像是無情的手,輕而易舉的淹沒了他們曾經的那些回憶和誓言。
長大了,原來有那麼的欲望和需求。那時候覺得很快樂的事情,長大了便不再需要。
司馬徽比自己睿智,他在大興被刺殺卻沒有求助他,他肯定已經悟到要殺他的人是誰。
本想著,司馬徽死了,他會派人去南昭國幫他料理後事,協助南昭國的日常事宜。
如果司馬徽不死,如果他回到南昭國,他該怎麼對他?霍驚雲沒想好,隻是覺得不能給他任何喘息和準備的機會。
霍驚雲了解司馬徽。
他已經在刺殺司馬徽失敗後立即秘密發兵到南昭國。大軍預計十天後到達。
對南昭國的內部,他已經找了司馬徽小叔叔的兒子司馬融,許了他優渥的條件。
霍驚雲拿起酒盞,辛辣的烈酒自他的喉間滑下。他很想嚐一嚐喝醉酒是什麼滋味。
青雲仍然沒有消息,她這一次是真的要離開他了,他小看她了。這半年他動用了所有的力量,沒有找到青雲。
大臣們紛紛上書,要求後宮立後,他都拒絕了。這件事情,他想隨心。
烈酒下肚,他沒有醉,臉卻紅了。麵容清俊,臉頰消瘦,眼底好似有重重的霧靄。
這個時候,他不需要任何人陪,因為這是他最軟弱的時候。得了皇位,離他的成功近了一大步,他知道,以後的路會更加艱辛。
“師傅!”霍驚雲對著空著敬了一杯,“你欺瞞了我,你沒有告訴我,為了所謂的成功,要失去那麼多。而且隻能前進,再無退路!”
“師傅,為什麼我得了整個天下,卻得不了她的心?還有師兄,你說過,師兄隻是棋子,可是為什麼,拔掉一顆棋子我會如此心疼?”
霍驚雲將整杯白酒灌下,仍舊沒有絲毫醉意。
他站了起來,走出古華軒,迎麵的風吹過來,心底湧起陣陣熱意,楊青立刻將暗黃的鬥篷披在霍驚雲的身上。
“皇上今晚去哪位娘娘宮裏歇息?”楊青問。
“回養生殿。”
他的步伐是那麼的穩健,沒有一絲猶豫。既然他們都是棋子,自己何必傷懷,任何事情都會付出代價。
當然,他也付出了代價,他的代價就是也許一生孤獨,要永遠失去那個唯一喜歡過的女子吧。
心疼的感覺一絲絲的蔓延上來,他卻不動聲色的將一切狠狠的壓了下去,大步向養生殿走去。
高處不勝寒,就是這個感覺吧。他默默想到。
青雲在依蘭殿住了兩天才見到司馬徽。
他臉色蒼白,眼窩深陷。一看就是過度勞累的結果。他的傷其實還沒好。
青雲讓小井給他端上藥,“知道你這幾日忙,我們也不知道你這宮裏的規矩,藥給你備好了,就是沒有送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