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煜沒想到他說的醫生會盡力,是真的盡力了,當看見醫生朝自己遺憾地搖了搖頭時,莊清菀清晰地看見自己的天塌了。
原來人在最悲痛的時候是一點感覺都沒有的,她的心肝脾腎肺,眼耳口鼻手哪一樣器官都不聽自己的差遣了。
雙眼幹涸到疼痛,頭腦嗡嗡作響,卻又一個聲音清清楚楚地告訴她。
“殺了他,殺了左煜!”
她麵無表情地走到他麵前,狠狠地扇下一個耳光,隨即兩眼一黑就失去了意識。
莊清菀整整昏迷四天了,整個人瘦得脫了相,望著病床上毫無意識的人影,左煜無助地低下頭,雙手緊緊地插入發間。
從一開始他就錯了,他為了複仇搭進來一個毫不知情的無辜女人,從一開始的威逼利誘到後來的欲情故縱,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精心算計每一步,為的就是利用她找出她的母親。
從什麼時候開始一切都脫離了預設的軌道朝無可預知的方向駛去了呢?是在山坡下看見了她脆弱的眼淚?亦或是在更早的時候?
他完全無法思考,在商場上從無敗績的經營算計到了她的身上卻落得個一敗塗地,看到她痛苦流淚,他的心也不自覺地揪緊。
就連…就連趙心沅提出來悔婚他也沒有太多的難受,反而有一絲慶幸,也許那個時候的自己再多想一些就會發現。
他愛她,愛這個被他親手毀掉的女人,即便是後來讓她把孩子生下來交給趙心沅之類的話,不也隻是想把她留在身邊才編出來的荒唐借口嗎?
左煜啊左煜,你真是一個膽小又自負的傻瓜!
“莊清菀,我求求你,求你醒過來…這一次我發誓一定不會再傷害你了,求求你…醒過來好不好?”
他抓住她的手在嘴邊輕吻,一滴透明的液體滴落,如同凝在她手上的一塊陳年傷疤…
莊清菀感覺自己麵前忽然生出了大片迷霧,將她的整個世界都籠罩成了一片白茫茫的廢墟,她像是從一場長長的夢境中剛剛醒來,在先前那個夢裏,她跳躍著穿梭在七歲之前的各種荒誕不羈的記憶裏。
忽然醒了,觸目可及處皆是騰騰雲霧,她驚慌失措,往不同的方向試探著跑去,可是眼前隻有迷霧,沒有方向。
她蹲伏在地上聲嘶力竭地哭了出來,她高聲大喊爸爸,媽媽,救救我!
前方的迷霧中竟真的隱約出現了兩個人影。
那是,她的爸爸和媽媽!
她欣喜地擦幹眼淚,疾步追了上去,可是無論她怎麼追趕,卻怎麼都追不到隱在霧裏的影子。
她開始感到精疲力竭,腳下如同灌鉛般沉重,最後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父母的身影在自己眼前消失。
眼淚毫無知覺地流下,四周的迷霧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莊清菀目眥欲裂,睜眼不斷地找尋,直至最後整個世界都隻剩下一片黑暗。
無盡的冰冷襲來,她蜷縮著躺在地上,連眉毛和睫毛上都掛上了白霜。
是啊,她怎麼忘了,她已經沒有爸爸媽媽了,她的爸爸媽媽,都已經離開她去往另一個國度了。
從此以後在這個世界上,就隻有一個孤苦無依的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