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煜順從地在他們對麵坐下,麵上還帶著重病初愈的憔悴。
看著麵前這個沉默的男人,莊清菀心頭不覺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
“警局我已經去過了。”
她想起了上午接待她的那個老刑警,他就是曾經負責左煜父親那件案子的其中一個警察,在聽說這次發現的遺骸是她的母親後,他意味深長地對她說:
“我知道,發現親人屍體這件事確實讓人難以接受,但是你要想開一點,不要像左煜一樣折騰自己。”
然後他才告訴他,左煜當年因為父親出事的原因患上了PTSD(創傷後應激障礙)。
整整一年,他都把自己封閉起來,將近一米八的男孩,最後竟然瘦到隻有不到一百斤。
她經曆過親人的忽然離世,她能夠想象那是一種怎樣絕望的感覺,也正因為知道,她才感覺自己對他的怨恨開始變得搖擺不定。
“清菀,對不起,為我對你做出的一起,是我虧欠了你。”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態度卻極盡誠懇,莊清菀拿筷子的手一滯,心頭一時有些發堵。
“左煜,這兩天我想了很多,命運把我們兩個無辜的人卷在一起,現在事情演變成這樣,也說不清楚誰對誰錯。我覺得我們的生活應該回到各自正確的軌道上了,我們永生不見,才是這件事最完美的結局。”
“永生…不見嗎?”
他的聲音滿含著藏不住的脆弱,不知道為什麼,莊清菀隻覺得心情無比沉重,在說出這些話後她心裏不但沒有一絲輕鬆,反而湧起了大片的酸澀。
“我知道了。”
輕輕的四個字,卻如千斤巨石落在莊清菀心上。她拿起一塊毛巾給孩子擦了擦嘴,以此來掩飾她眼中快要溢出的失落。
“我吃好了,今天,謝謝你的照顧。”
左煜緩緩地從座位上站起來,他深切地看著他們母子二人,一顆心空落落地疼了起來。
“走之前我能抱抱孩子嗎?”
莊清菀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左煜走到孩子邊上,俯身輕輕地把他抱了起來。
小家夥長得像媽媽多一點,眉眼間依稀能看出一點自己的影子,這是他的孩子,是他和她共同創造的結晶。
這份幸福來得這樣突然,隻是…他卻沒有資格擁有。
“媽媽?不哭不哭,浩浩乖。”
歲餘的孩子還無法完整表達自己的思想,但是看到媽媽流淚,首先想到就是去安撫她。
莊清菀伸手將孩子摟進懷裏,任由心底的疼痛蔓延全身。
左煜,從此往後,你我再無虧欠。
打火機的火苗在寂靜的黑夜中幽幽地燃起,一隻大掌攏住了這點火光,不多時,便有嫋嫋煙霧從燃起的香煙頂端升了起來。
“我猜那隻老狐狸最近肯定過得提心吊膽的,你把發現屍體的事這麼快讓媒體傳出去,難道就不怕打草驚蛇嗎?”
閻風叼著煙,漫不經心地問,左煜斜坐在單人沙發上,目不轉睛地操縱著手裏的打火機,細微的火苗忽明忽滅,他的神情也忽明忽暗。
“蛇藏在草叢裏不肯出來,當然需要有人把它引出來。”
“你的意思是…”
閻風狐狸似的眼睛裏閃過一絲了悟,就在這時他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他接起電話,神情忽然變得有些古怪。
“阿左,狐狸這次可能要出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