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心一滯,凜住呼吸,將手機緊貼在耳邊,驚慌焦錯地衝君連雲比手勢,抿住嘴拉拉鏈的動作,示意他不要出聲,他的神情頓時變得嚴肅了起來。
隔著電話,我聽到風聲呼嘯的聲音,周圍還有車輛的鳴笛聲,聽上去,似乎是在馬路上肆意橫行。
路鈞澤的聲音格外悲涼,“君怡,你以前說過,隻要我還沒死,我去哪裏你都會跟隨我的腳步,為什麼如今卻猶豫了?就因為那老外有權勢?”
聲音漸漸歇斯底裏,“君怡,你知不知道我每日每夜都在後悔把你送上他的床?”
這時,我忽然聽見華君怡清冷的聲音從另一端傳來,聽得我心神一凜。
“路鈞澤,就算你二話不說就掏出心來以表懺悔,我也還是那三個字,你不配。”
憑借著聲音跟熟悉的語氣,我一口就斷定了華君怡恢複了記憶,心裏不免更加緊張,奮命腦補了老半天,終究也隻得到一個合理的結果——
路鈞澤潛逃之際還不忘了卷上華君怡,隻是沒料到華君怡已經恢複了記憶。
而華君怡的記憶,隻可能是強行被刺激恢複的。
一想到他可能用了非常手段,我這心裏就抽痛了起來,正希望華君怡吐出地址時,另一端的路鈞澤突然發起了瘋。
我聽見他咬牙切齒地吼了一聲華君怡,“反正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既然連你也變了心,那我還不如卷上你一起去死了算了!”
聲一落,油門飆升的聲音從手機聽筒裏傳了出來,然後是華君怡惱怒的叫罵聲,“姓路的,這特麼就是你的愛,你連死都要帶上我。”
我理智一失,衝手機吼,“君怡!!!”
聲音剛落下,另一邊就傳來了震耳欲聾的轟轟聲,華君怡驚恐交加的聲音被一點點淹沒,我的心一空,手一鬆,手機啪嗒一聲跌了下去,視線漸漸被模糊,我張嘴半天,沒能吐出一個字眼。
一陣無止無休的絕望鋪天蓋地而來,將我所有的理智都掏空,我猛轉身拽住君連雲的衣角,啞著聲音無措地低吼,“君怡出事了!她……她……”
君連雲滿臉凝重,將棉簽往垃圾桶一丟,拿起電話撥了好幾個,讓自己手下的人追尋蹤影的同時,還聯係了安魯德。
最終靠著衛星定位找到華君怡他們兩人,車禍發生的地段是鄰市的山區彎路,我們先後到達鄰市時,才得知人已經被送入醫院。
而我趕到醫院時,華君怡的父母早已坐在走廊裏焦急等待,二老垂眉掩目,華媽媽更是將腦袋深深埋在丈夫肩膀上輕聲啜泣,“這孩子總是不能讓人省心,三番五次出事,總是在鬼門關口徘徊。”
安魯德坐在他們對麵,十指相扣抵住額頭,渾身散發著陰鬱冰冷的氣場,威壓更是一點都沒收斂,讓人後背發冷。
這個節骨眼上,安慰的話怎麼都難以說出口,我陪同他們坐在手術室門口老半天,手術室的門終於被打開。
看到病床上的人被白布蓋住全身,醫生垂喪著眉眼出來時,我的靈魂仿佛被人抽了去,萬箭齊發,心髒在瞬間被射死。
“君怡!”
華媽媽撲了上去,一個踉蹌跌在地上,雙手緊緊攥住病床,淚水刷刷掉落,哭得傷心欲絕,上氣不接下氣,華伯父轉過身,將手往眼睛一檔,肩膀輕輕顫動了起來。
安魯德身上的氣場一崩,眉眼間的悲痛似載了萬千年,踩著穩當的步伐走到病床跟前,幾近艱難的伸出手,掀開了上麵的白布。
下一秒,他突然帶著幾分不耐放下白布,有點急切地問,“這不是君怡,君怡呢?她怎麼樣?”
這話一出,我不由一僵,猛看向病床上的人,上麵躺著的是麵色慘白的路鈞澤。
華媽媽哭聲頓止,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拽住醫生的衣角,嘴唇顫顫巍巍老半天,最終是醫生先將口罩摘了下來,“您女兒頭部受到撞擊,肩胛骨輕微裂傷,其餘並無大礙。”
“我們的人到現場時,這位先生以身相護,替她擋了大半傷,很遺憾,他傷的實在太重,我們最終還是沒能挽救回他的生命。”
麵對這樣的結局,我對路鈞澤的心境變得有些複雜,又怨恨又感激。
醫生一番話下來,人一並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之中,唯有華伯父站在病床邊,深深地給路鈞澤鞠了一躬。
這時華君怡也從裏麵被推送了出來,路鈞澤則被遣送去了殯儀館,君連雲得知路鈞澤的死訊時相對平靜,在電話另一端應了聲之後,將路鈞澤的後事全部攬了過去。
而華君怡卻連路鈞澤的屍體都沒看到一眼。
路鈞澤的屍體被火化那天,華君怡從昏迷之中轉醒,她有點懵,開口就問:“我這是怎麼了?”
不論是略迷茫的眼神,還是疑問的語句都像極了上次車禍失憶時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