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佐銘的送行儀式很低調,一如顧默白平日裏的處事方式,來得人雖然不少,但是送別儀式上是婉言謝絕了媒/體的參與,經過靈堂送別的人們手裏都拿著一束潔白的菊花,在靈位前垂頭默哀,繞過來跟靠站在旁邊的家屬一一握手。
顧默白站在最前麵,舒言站在旁邊陪著他對前來悼念的人們一一答謝,她雖然聽不見他們握手時低低交談的內容,但是她從顧默白那沉靜而幽淡的神情簡潔而沉穩的唇角張動幅度,不難發現他對每一個跟他握過手的人都僅僅是簡單得道了一聲“謝謝”!
舒言頷首低頭,算是對對方的答謝,目光卻在顧默白的右手上時不時地停住,顧默白的右手的大拇指虎口處纏著白色的醫用繃帶,早上起來的時候她剛給他換過了,傷口還沒有愈合,在瞥見那虎口處的白色繃帶又有了暗紅的印記顯露出來,她便忍不住地擔心著。
此時看著他那憔悴的神色,舒言都忍不住地難受,昨天晚上對為什麼會傷了手的原因隻字未提,倒是後半夜抱著她說了好多好多的話,剛開始舒言還沒有察覺,後來才發現他額頭燙得嚇人,他突然發熱溫度燒到了四十度,人也燒得迷迷糊糊,急壞了舒言,叫來了家庭醫生打點滴降溫期間抱著她不肯鬆手,有好幾次險些掙脫掉了針頭,讓舒言是一刻都不敢閉眼睛,他是完全燒糊塗了,閉著眼睛的時候還在不停地低喃著什麼,舒言隻能看懂最簡單的唇語,他低低開口說出的話她一句都看不懂,她著急,想讓人幫忙將他說的話都用筆寫出來,但是自己根本就脫不了身,被他圈抱著緊緊的,她躺在他身邊任由他抱著,等他好不容易安靜了下來,舒言才發現自己的胸口處涼涼的,衣衫處早已被淚水浸濕透了。
他心裏到底有多苦?苦到都壓抑不住隻能通過淚水來宣泄出來!
垂眸的舒言覺得自己的眼睛又開始發脹了,眼睛被蒙上了薄薄的白霧,她想要抬頭仰望一會兒把眼淚收回去,但是又怕被觀禮的人們看見,她低著頭暗暗深呼吸,努力地調整著自己的心態,旁邊的顧默白卻在跟別人握手答謝的同時伸出左手將她的手輕輕地握住,手掌心的溫度將她的手慢慢地包裹著,將她往他身邊輕輕拉了拉。
舒言心裏湧出濃濃的感動,他覺察到她的情緒異常,是用這樣的方式來告訴她,他就在她的身邊。
這個心思細膩到讓她心疼的男人!
舒言反手將他的手握緊,就像昨天晚上擁著他時反複地說的那句話,默白,我在你身邊!
前來悼念的冉啟東看著身邊站著的舒童婭臉朝著一個方向,目光凝注時臉上有著淡淡的滄桑感,但那淡淡的微笑就如割破雲層顯露出來的柔光,淡淡的,卻滿是欣慰,冉啟東順著她的目光看到了站在那邊的女兒,女兒穿得素淨,站在顧默白身邊,右手緊緊得握住了顧默白的手,那是小鳥依人的依戀,僅從眼神裏就能讀懂的深深愛戀。
隻有親身經曆過,才能懂得愛的來之不易,才會更加懂得去珍惜!
送別儀式井然有序地進行的,隻是大廳裏的氣氛突然有些怪異,來參禮的人們都把目光投向了大廳門口,舒言也察覺到了這種怪異的氣氛,抬臉看向門口,便看到有人來了。
來人一身黑色西裝,中年男人的身段,走過來時不同於其他來參禮的人,他並沒有走到靈前行禮,而是直接走到了顧默白的麵前,舒言感覺到眾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這邊,站在她身邊的顧雅陽神色有些不太對勁,她疑惑,這人到底是誰?
“賀家的人來了!”
人群裏有人低低地說了起來。
舒言把目光轉向了顧默白,因為她不認識這個人,很奇怪對方明明一身素色西裝,但是脖子上卻戴了一條帶著喜氣的領帶,在這裏顯得格外的怪異,而且他的笑容,看著也很讓人不舒服。
對方一站定就主動伸手握住了顧默白的手,看似很熱情,但是舒言卻感覺那笑容好假。
“賢侄,現在這個稱呼可是坐實了啊,你看咱們以後就是一家人了,二叔以後還有很多地方要仰仗您呢,什麼時候回賀家啊?要不,等這老東西一入土你就回賀家?反正送他到了西天你也算是盡孝了,顧家的孝你是盡了,你也該回賀家盡盡孝道了,對不對?”
賀明的聲音不小,所說的話都讓大廳裏的人聽了個明白,這是來砸場子的?人家還在辦喪事,他就來煽風點火了!
尤其是從國外趕回來的顧家親戚們,聽到賀明的這些話臉色都變了,有兩個德高望重的直接冷哼一聲離開了大廳。
舒言從周邊人臉色情緒上明白了這個人說的話一定不是什麼好話,她擔心地抬頭看向了顧默白,見顧默白麵色依然沉靜如水,右手從對方手裏不動聲色地收了回來,目光幽幽地看了對方一眼,唇角勾起時讓舒言感覺到一絲淡淡的冷。
“賀先生!”顧默白靜靜地開口了,輕笑一聲,“話說完了嗎?”
賀明麵色一怔,還要張口說什麼的時候,門口響起一聲低喝聲,“誰讓你回來的?”
人群裏又是一陣唏噓,因為來的人是賀普華夫婦。
賀明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訕訕地站在了一邊,賀普華夫婦緩步走進來,瞪了站在一邊不敢出聲的賀明,賀宇謙跟在奶奶身後,看二叔吃癟,頓時心情頗好,從他身邊路過時低笑一聲,“怎麼?下馬威來了?”你當你是誰啊?他顧默白是嚇大的嗎?
賀明臉色一沉,不發一言。
而此時站在顧默白麵前的賀普華低聲說道:“他的話你別放在心上,他代表不了賀家!”賀普華說完深深地看了一眼顧默白,微歎一聲之後轉過臉去對著那張黑白照片微微彎腰鞠躬。
不管怎麼說,顧默白都是在顧佐銘的培養下才能如此優秀的,他發自內心地感激這位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