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柔覺察到宋明月的目光,那原本有些冰涼的眼神又立馬柔和了。她是教養良好的貴國公主,據理力爭可以,像潑婦一樣的罵街這種事情做不來。所以即便聽到宋忠勇這樣說,也隻是給了幾個無關痛癢的眼神,注意到自己的幹女兒在看自己,連忙又溫柔下來,伸手捏了捏宋明月的手,笑了笑,沒有說話。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坤寧宮殿外的大門沒有關,外麵的顏色陰沉沉的。烏雲濃稠的糅合在一起,隻有三三兩兩的星星點綴。宋明月坐得的位置很低,可是仍舊看不懂月亮在什麼地方。整個殿內點了九十九根臂粗的紅燭,把殿內照的煌煌如白日一般。一時間都沒有人說話,好一陣子,才聽到皇後娘娘清了清嗓子,道:“都說清官難斷家務事,我也不好說你們的對錯。那賢王妃,你又是怎麼看的?”
這下算是局勢明了了,黑白各執一詞,而皇上和皇後娘娘這兩個人,純粹就是為了過來看熱鬧的。戚柔心中有些不悅,但是還是勉強整理了情緒,說道:“我倒是沒有什麼看法,想說的,該說的,我的女兒已經說得很明白了。隻是某些人實在是認不清局勢,說得難聽一些——叫為老不尊,叫給臉不要臉。自己做過什麼樣子的事情,自己還不清楚嗎?難道要裝出這麼一副問心無愧,坦坦蕩蕩的樣子,當真就清白無辜了嗎!”
宋明月也不好現在出言安撫戚柔什麼,隻是在她說話的時候,往她的身邊靠了靠,又伸手在桌子底下握住了她的手,默默得給她力量。其實她作為一個小輩,這種時候根本就不需要那麼強勢,就可以獲得很好的憐惜,但是這畢竟是自己的幹娘,她不願意把她也當做自己的工具。即便這樣要被宋忠勇恨的更多,那她也絲毫都不在乎。
這話一說完,宋忠勇還沒有說話,南宮宴倒是先笑了出來。他的情緒很是多變,方才開始色眯眯的打量著宋明月,這會兒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事情,臉色又變得陰冷起來。他極其不屑的撇了撇嘴,目光又直剌剌地掃向了宋明月,一昂脖子,冷冷說道:“賢王妃說的這話不錯,我也很是讚同。自己做過什麼樣子的事情,自己難道還不清楚嗎?難道裝出一副坦蕩的樣子,就可以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嗎?半夜睡覺的時候,就不怕鬼敲門嗎……長樂郡主?”
還真是好笑,這十足的怨婦口氣。若不是南宮宴的的確是個昂藏七尺的男兒,光從這話中分辨,還要以為他是個被人拋棄的怨婦呢。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固然宋明月有意給過南宮宴希望,但是她也都保持了尺度,從來沒有什麼逾越的舉動。白日裏和自己見麵訴衷腸,晚間又去風月場所尋歡作樂,這就是他的真心實意?根本就沒有付出過,又何嚐有什麼傷害!正是因為沒有受過傷,所以這番原本可以鏗鏘有力的指責,從他的口中說出來卻顯得沒有什麼力度。
鍾離淵倒是‘嘖’了一臉,臉色漸漸變得有些難堪了起來。他是萬人之上的君主,從來沒有人敢揣摩他的心意,在場的人誰也不知道他現在是個什麼心境。隻聽到他‘嘖嘖’兩聲,目光忽然又和緩了下來,隻是語氣還是有些單寒:“南宮公子,何出此言?”
“陛下,請為小人做主!小人的確是與長樂郡主兩情相悅,海誓山盟。雖然,這一如方才皇後娘娘所說,這段孽緣,可那也是的確發生了的!小人在郡主最落魄的時候相識,給她溫暖嗬護,過了一段神仙都要羨慕的日子……原本,小人是希望等郡主那時的禁足解除了,就立馬迎娶她。可是誰知道郡主一旦解除了禁足,隻怕和小人再續前緣玷汙了她高貴的身份,便翻臉不認人了起來!小人自知身份卑微,不敢高攀,可是她實在是欺人太甚,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小人。小人也是……逼不得已,才要鬧到這個地步,請求聖裁!”南宮宴一番話行雲流水,流利的沒有任何情緒的起伏。想必,在背的時候花了不少的功夫。
他說話的時候又到大殿前跪了下來,‘咚咚咚’地連著叩了三個響頭:“還望陛下給小人一個自證機會。為了等這一天,小人已經做了完全的準備!”
“哦?”鍾離淵的眉頭一挑,顯然十分感興趣,“呈上來。”
這兩人一問一答,倒是把其他人都拋在了外麵。而皇後蘇盈也是不知道鍾離淵的計劃,她原本就沒有打算讓鍾離淵摻和這件事情。她是極其好強的一個人,唯恐做的不好遭到嫌棄,又怎麼會故意示弱要夫君來幫忙呢?今日鍾離淵留下,也是他自己主動提起的。蘇盈以為他來,也就在邊上吃吃茶,看看戲,誰知道現在自己反而成了旁襯點綴的那一個,而鍾離淵成了主導的那個。到底是幾十年的夫妻了,對方想做什麼,即便是對方是這天底下最尊貴的人,那也是同床共枕的人呢,如何不能猜到心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