驍龍的話令我心情沉重,我便告訴他:“你過慮了,我沒有自暴自棄,我現在活得很輕鬆,我從來沒這麼輕鬆過。”
“你的意思是,你一個人生活很好?”驍龍笑著問我。
我笑著歎了口氣:“嗯,一個人守著這宅子,沒有男人煩我,要多美好有多美好,我要是早有今天這麼想得開就好了,或許也不會有這麼多病纏身。”
驍龍抿著唇,嘴角掛著苦苦的笑,眼裏說不清是同情還是遺憾,瞅著我好半天,最後低聲笑了,我看到他眼底有些晶瑩。
“不必同情我,人都是經曆過許多波折坎坷之後,才能看清腳下的路,才能看清自己的心。你不也一樣麼,過去的你是什麼樣子,你應該記得吧。”
驍龍重重地點了點頭:“當然記得,我還記得是你改變了我。”
氣氛越發地沉重了起來,我從沙發上站起,拿了衣服,讓他陪我到宅子裏轉轉,他說好。
盛夏已至,申宅裏綠樹成蔭,百花齊放,滿園飄香,蜂鳥蟲蝶各種鳴叫,好不熱鬧,隻是缺少了些人氣。
自從吳媽離開之後,先後又有幾個人離開了,滿院的草木沒有人修剪,瘋狂地生長著,爭相長成它們應有的模樣。
驍龍陪著我從東牆一直走到西牆,牆外昏黃的路燈下,一片塵土飛揚,隆隆隆的機器轟鳴聲不絕於耳,那裏正在進行拆遷。
這時,身旁的驍龍對我說:“對了,我這次,其實是給你帶了個好消息,你的宅子所在的這片區域,將來也可能要被征拆,外麵的整條街都已經拆了。”
這個消息,其實我也聽老朱他們說起過,所以當驍龍提起的時候,我並沒有覺得太過驚訝。隻是內心深處,難免有些焦慮。
“這麼說,我要失去最後的容身之所了……”
驍龍搖了搖頭,笑著拍了拍我的肩頭說:“你要有一大筆錢了,想想怎麼花吧。”
“已經想好了。”我說,“在申宅獨處的這些日子裏,我確實在想這些事情,如果真的征拆能給一大筆錢的話,我想要捐建一家孤兒院。”
“孤兒院?!”驍龍對我的這個決定感到非常驚訝,“你是怎麼想的?為什麼要捐建孤兒院呢?”
“因為我手裏有個孤兒啊。”我眨巴著眼睛看著他,露出了一絲頑皮的笑。
“你是說之前住在你這裏的那個小孩子?”驍龍看著遠處那棟出自周晨手筆的別墅,若有所思地問我。
我點了點頭:“我去治病的時候,暫且把他送到了一家私人托兒所,過幾天我會把他接回來。”
“難不成你準備永遠帶著身邊?就算母親有精神障礙,舅舅坐牢,可那孩子總該還有親人吧,你沒想過找他的親人收留他嗎?”
他確實是有親人,但我是不可以告訴驍龍的。
孟北海是他的親生父親,遠在加拿大,孟凡塵是他年長的哥哥,可能還在新加坡,不讓孩子回歸親人的懷抱,或許是一件殘忍的事情,但是我答應過孟凡塵的事,卻也不能反悔。
而換個角度想,就算是我出於人道主義關懷,把他送回給孟家,他的成長之路也不見得會順利,畢竟他太小了,而唯一能守護他的親生父親又太老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搖了搖頭:“二十年之後吧,他的舅舅就出獄了,或許到那時,他們兩個人能相依為命,而我不一定能活的到那個時候。”
我和驍龍討論這些的時候,並沒有想到,在不久後的一天,我的身邊又多了一個孩子,一個留守兒童,我哥哥的孩子。
那天我正在院子裏澆花,養老院那邊打電話過來,說父親快要不行了,已經到了彌留之際。
我扔下了手裏的花灑,立刻開車前往成都,在路上的時候,斟酌再三,我還是給嫂子打了個電話,雖然覺得很可能是徒勞之舉。
嫂子的回應出乎我的意料,她說她馬上就回成都,讓我先照顧好父親。
我在心裏給嫂子點了一百個讚,心想老齊家這兒媳婦真是打著燈籠都難找,不僅把哥哥死亡賠償金全部留給了父親養老,還惦記著他老人家的病情,在這個人心炎涼、物欲橫流的社會,這樣的人真的是太難得了。
然而,等我再次見到嫂子的時候,聽她跟我講起這一年多來的經曆,我才知道她這次過來不光是為了看望父親,而且還另有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