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帶一個孩子(2 / 2)

我有沒有精力賺錢,不得不再次想到了申宅,我希望征拆能來得快一些。

在此期間,驍龍打過幾次電話過來給我,也問過我需不需要錢,都被我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我不想接受他的錢,即便我們關係密切,金錢上的交道多了,也不是好事情。

我不想將來的某一天,我被逼無奈用別的方式償還他,也不願意看他如此墮落,放著大把的優質女孩不理睬,卻跟我糾纏不清。

畢竟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生命之火已在風中搖曳。

父親是在夏末的時候過世的,在生命最後的時刻,我和小虎守在他的身旁。

他是哭著離開人世的,他說他這輩子活得太不值了,養了一個不成器的兒子,給好好的一家子人都給糟踐了,他把小虎子托付給我,讓我不要想母親慣著哥哥那樣寵他,要嚴加管教。

嫂子沒有回來,父親也沒有問其她。

他快死了,卻也不糊塗,大概在嫂子把所有的錢都留給他養老的時候,他就知道了嫂子的想法,知道她最終還是要離開這個家的。

我也沒有提起嫂子,不想讓眼前這位養育我十幾年的老人,在最後彌留的時刻,再遭受一重悲慘的打擊。

他說,他好想多活幾年,能親眼看著小虎長大。

咽氣的時候,他還緊緊地抓著小虎的手……

天氣太熱了,父親的遺體無法運回老家,隻能在成都火化,我和小虎為他一路送行,最後把骨灰帶回老家齊家的祖墳圈裏埋了起來。

小虎子到底是孩子,在路上還在為爺爺的死傷心落淚,一到村子裏見到昔日的小夥伴們,便跟著那些孩子笑鬧著玩了起來,滿村子亂跑。

我已經離開村子太久了,加上過去的那場失憶,很多人都已經不再認得。

眼前的村莊、街道、房屋和來來往往的麵孔和過去沒有什麼區別,隻是人們對我的態度不像過去那麼苛刻了。

再也沒有人在我的背後指指點點,說三道四,也沒有人偷偷跟蹤觀察,打探關於我的什麼消息。

我想這大概是因為,我的父母和哥哥都已經離世了,人們再做那些事便失去了意義,打探消息的沒有了告密的對象,說三道四的也沒有了鄙視的對象。

再者,我們村子裏的人極其迷信,我們家短短兩年就死了三口人,絕對被看做是不祥的一家子,他們一定害怕,連說句風涼話都會招惹到晦氣。

我跟小虎子說:“去和你的小夥伴們告別吧,以後你或許不會再回來這地方了。”

小虎子滿眼童真的哀愁,皺著眉頭認真地尋思了一會兒,抬頭問我:“姑姑,那我能不能把我的牛奶糖給他們留下,他們肯定沒吃過那麼好吃的糖。”

“當然可以。”我瞬間就被他打動了,卸下背包,掏出裏麵給小虎子準備的零食,讓他自己拿。

小虎子拿了一袋牛奶糖,又拿了一盒曲奇餅幹,跟我說:“這個也給他們嚐嚐,他們也沒吃過。”

看著小虎子跑向寸頭的身影,我的淚水模糊了雙眼。

十幾年前,我也像他一樣天真善良,在村子裏和那些同齡的孩子們玩耍。

可是現在,那些昔日的夥伴們都不知道哪裏去了,她們可能早已經忘了我,或者像那些沒心沒肺的無聊閑人一樣,把我的故事當做茶餘飯後的消遣。

被人忘卻和誤解,無疑都是人生的悲哀。

站在塵封已久的家門口,我想起了少年時候的那個我,那時的我腦子裏充滿了不找邊際的幻想,很想出去看看外麵的時間,很想過上電視劇裏的人那樣的生活。

那時的我,看著臥病在床的母親和愁眉苦臉的父親,很想出去賺點錢回來補貼家用,證明自己已經長大了。

十五歲那年,我偷偷上了縣裏的班車,去了重慶。

起初的時候,一切都還是順利的,我沒有文化,但不怕髒不怕累,先是給飯店裏做服務員,後來被一些不講究的客人調戲,又跑到後廚去洗完洗菜,可是連廚子也對我動手動腳,我又到了一個賓館做保潔員。

在那裏我遇到一個好心人,把我介紹到了一家小公司當前台,總算是拿到了多一點的工資,隻可惜隨著後來的那場失憶,我徹底忘記了那位恩人的姓名。

即便挖空記憶的角落,能夠回憶起來的事情實在是太少了,而真正快樂的事情就更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