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玄禮清俊陰柔的五官抽搐了一下,似是被這質問戳中心裏極在乎的痛處。
眼前活似索命冤魂的沐悠然讓他不由想到了慘死雪雞嶺的夏莫然,她死的時候,又是怎生的樣子?
是否也這般狼狽?
不,怕是要比這難堪千百倍的。
前往雪雞嶺的探子信中寫得明白,雪雞嶺全軍覆沒,將軍夏莫然力竭戰死,身中劇毒,死後麵目扭曲可怖,遺體曾遭雪原野獸啃食。
白紙黑字一句句在聖玄禮眼前如鐵蹄踏過,碾得他從眼球到腦仁一抽抽的發疼。想象中那夏莫然的死狀在腦海中揮之不去,隱隱和麵前質問他為何不救的沐悠然重疊起來。
聖玄禮下頜繃緊,有些陰沉地對夏莫然問道:“與你何幹?!”
夏莫然聽他這般義正詞嚴便覺作嘔,一雙美目覷見方才聖玄禮擦拭的墓碑上的字,不由淒淒慘笑,和著四周烏鴉的叫聲,聽上去愈顯陰森可怖。
“殿下,我隻是替她心寒呀!”她朝著聖玄禮又走了三步,指著墓碑上“我妻之墓”四個字,帶著釘子一樣的視線紮在他臉上,“她為你征戰多年,最後慘死沙場,卻隻落得個在亂葬崗的無名衣冠塚。”
“本王最後說一次,我與夏莫然之間的事情,輪不到到你來說三道四!”
聖玄禮聞言神色鬆緩不少,他不想知道沐悠然為何弄得如此淒慘,聽她這話,擺明了還是因他未曾選她做太子妃而含冤罷了。
隻是,這女人究竟從何處得知今晚立斬夏敬庭父子之事,還追到了亂葬崗來,這實在耐人尋味。
莫不是丞相暗地中也有什麼動作?
夏莫然見他這般無恥,怒從心起,伸手便要去奪他腰間佩劍,讓他死在這亂葬崗中給他父兄的的冤魂陪葬!枉她曾經信任他,傾慕他,他卻隻作那縮頭烏龜,任由她的父兄冤死,自己卻洞房花燭,嬌妻再懷。
“放肆!”聖玄禮見她突然撲來,半點不顧及她這奄奄一息身受重傷的狀況,抬腳便踢向她腰腹之間。
夏莫然原本尚有餘力躲開這一腳,可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幕幕全然陌生的畫麵,身體忽然不受控製,最後直接是被聖玄禮踢飛出去。
後背的鞭傷在碎石子上摩擦得血肉模糊,此前聖玄明替她接好的骨頭算是徹底白費了功夫,夏莫然隻覺斷骨都快要衝破皮肉橫著刺出來。
她躺在地上發出陣陣痛苦的哀吟,不隻是肉體上的痛,她的腦子現在像是要炸裂一般的疼!
從剛才下定決心要殺太子的那一刻起,這具身體就像是開始排斥她的靈魂一樣,腦海中更是充斥著無數她從未經曆過的畫麵。
聖玄禮看她無力起身,踱步過去,陰森警告道:“沐悠然,我就算殺了你,丞相也不敢對本王如何。”
夏莫然根本聽不到他說的那些話,在衝破極限的痛苦過後,她感受到了一絲不屬於她的意念。
要向那個愚蠢的皇帝複仇!
她要讓眼前這個背叛她的人生不如死,讓他悔恨終生!
腦海中尖利的聲音陡然拔高,漸漸消散,夏莫然渾身都被冷汗濕透,大口大口的呼吸著亂葬崗裏腐臭的空氣。
夏莫然回過神來,意識到那恐怕是沐悠然死前最後留下的執念吧。
太子目色沉沉地望著夏莫然,還是起了殺心,保養得宜的右手慢慢握住了鑲猩紅寶石的劍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