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宮上下如今俱已坐滿了人,可眾人皆是低眉垂眼的,連吭都不敢吭一聲,生怕一個不小心,自己就成了那出頭的椽子。
也不知究竟過了多久。
“啪!”瓷杯磕在桌麵發出一聲脆響,終於打破了這讓人窒息的靜默。
冷眼掃了殿內眾人一記,高踞上首的秦太後寒著張臉,涼颼颼的笑了,“這都還沒有進門呢,架子就擺的這般大,若他日果真進了門,可哪裏還有哀家能立足的地方!”
秦太後順心順意久了,最容不得就是有人忤逆她,剛何況年老的人格外固執,看一個人順眼,對方是哪哪都好,看一個人不順眼,那哪裏都是錯,如今溫如言恰恰就踩到秦太後的底線上。
好在她威信日重,倒沒有多少人敢正麵直視她,此時見她動了真怒,眾人也隻一臉誠惶誠恐表情的勸:“太後息怒。”
卻是自始至終都不敢抬眼朝那高座上瞧上一眼。
她們勸的不甚誠心,太後自然也不買賬。
“息怒,息怒,你們一個個除了會讓哀家息怒,還會幹什麼?”搭著紫檀木桌沿的手重重一拍,太後柳眉倒豎的厲聲斥道。
那一下力道極重,桌上的青花杯被震得劇烈一顫,剛換上的滾燙的茶水立時飛濺而出。
水玲瓏一直陪坐在她身側,那杯剛泡開的新茶,甚至都還是她親手遞過去的,因而根本來不及避開,就直接被濺了一手背。
“嘶——”她疼的倒抽了一口冷氣,忍不住微微變了臉色。
若是在鎮國公府,這時恐怕早就有人圍上來了,可這裏是在皇宮,水玲瓏見太後大發雷霆,便將這疼強忍了下來。
她再如何得太後的青眼,平素裏,還是不敢在太後麵前放肆,免得在眾人麵前落下一個輕狂不知禮的模樣。
畢竟,她是要母儀天下的。
倒是太後身後的張嬤嬤,因為一直留意著水玲瓏,反而敏銳的發現了水玲瓏的被燙傷的手腕。
隻是還沒等她將此事悄悄稟了太後,那邊太後就已然再次厲喝出聲,“去!再派人去給哀家請!哀家今天倒是要看看,她這譜究竟要擺到什麼時候!”
旁邊伺候的小太監答應了一聲,一甩手中的浮塵,忙不迭去了。
偌大殿宇內一時間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因為太後今天十分難得的接連動了兩次怒,殿內眾人不免都有些戰戰兢兢的,她們心中正暗忖著,今日之事最後究竟是東風壓倒西風,還是西風反製東風,便有人眼尖的瞧見,太後身邊最得力的張嬤嬤,忽然附耳至太後耳邊悄聲說了句什麼。
這倒不是什麼稀奇事。
可稀奇就稀奇在太後聽了她的話後,臉色竟驀地就掠過了一抹顯而易見的慌張來。
“玲瓏你傷哪兒了?快,快給哀家瞧瞧!”
陡然間拔高的尖利嗓音,唬的眾人心中皆是一悸。
眾人眼睜睜地瞧著,太後一邊語無倫次地吩咐人去請禦醫,一邊小心翼翼地托起她被燙到的手,表情三分痛惜七分慌張,竟仿若感同身受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