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勉強地笑笑，一邊走到旁邊，拈起青花瓷壺斟下一杯熱茶，一邊問道：“娘親，可是聽聞過最近甚囂塵上的不堪謠言？”
水夫人食指輕輕按在書頁上，眼光不再挪動。耳邊是淙淙水聲，水玲瓏強自歡笑道：“這些話聽來真是可笑至極，娘親與爹爹從來都是恩愛非常，神仙豔羨的。試問如此，爹爹又怎會做出這等對不起娘親之事。娘親，您說對與不對？”
水夫人慢慢將眼神挪向水玲瓏，原本凝著霜雪的眼神之中，浮過疑惑。水玲瓏端起杯盞，走到她眼前跪下，一雙含煙目中滿是晶瑩閃爍。微微一笑，便見一滴清淚沿頰邊滑落，“娘親，不論外界如何說道，玲瓏隻在您膝下教養成長，這一輩子，便隻認您這一個娘。玲瓏長這麼大，還從未為您奉一杯清茶，今日正好，娘親，請喝茶。”
說罷，雙手高舉至眉間，靜靜等候水夫人回應。
室內寂靜，水夫人淡漠地看著地上之人，心裏漸漸五味雜陳。
她憎恨水衡和秦明月，因為水衡負了她，而秦明月又害死了她的孩兒。所以每每看到水玲瓏，她便恨得痛側心扉。這麼多年，這股恨意漸漸深入骨髓，在心底糾結盤雜。可說到底，水玲瓏也曾對她真心相對。在她心中也曾有過一絲隱秘的動搖。
再可恨，也與下一代人無關。可她做不到如此，便就一直深恨下去。
水玲瓏再優秀，再豪門貴女，今夜一過，便都要碎裂成煙！這是她對秦明月，最無情的報複，可是看見水玲瓏笑中含淚，她卻沒有一絲快意。有的，隻是無法言明的憎恨揪心。
見水夫人遲遲不接，水玲瓏渾身開始發抖，一雙手幾乎端不住杯盞，杯蓋抖得哢噠直響。而水玲瓏的話，就更是破碎不堪；“……娘親……您就連一杯茶……也不願喝了嗎？”
娥眉漸漸攏緊，水夫人無話可說，隻不疾不徐接過杯盞，微微沾沾唇，便擱下了。在轉頭，便見水玲瓏喜極而泣的模樣：“娘親，玲瓏真的很高興……”
見不慣水玲瓏這副模樣，水夫人扭過頭，語氣冷漠如冰：“茶也喝了，你走罷！”
欣喜轉眼變作黯然。水玲瓏猶猶豫豫起身，似乎格外依依不舍地覷著水夫人，語氣落寞道：“是，玲瓏這就……走了……”說罷一步三回頭，慢慢從鎮國公府的營帳中走出，一出門便抬步匆匆跑走。即便管家在後頭幾聲呼喚，她也渾然不聞，隻一路急奔。
最後跑到一處山石邊上，扶壁落淚。
“……都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水玲瓏一邊憤聲大叫，一邊痛哭流涕不止，飛雲隱在一邊的灌叢之內，冷眼旁觀。見到水玲瓏又哭又笑，就更是勾唇冷冷一笑，轉身離去。
夜色轟然籠罩而下，整個營地之中，漸漸篝火四起。
王帳之內，溫如言一身夜行衣裝扮。風音整理好衣襟後，又從一邊的托盤上拿起緋色鳳文鸞衣，輕輕為溫如言穿戴上，遮掩去夜行衣的痕跡。最後挽起烏發，兩邊各簪上流蘇金步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