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肆自己冠帶好烏發，洗漱一番，甚為慢條斯理地拿布巾擦洗麵頰，“派人監察動向，看看水衡經營經年，爪牙都有哪些人。若是不一次拔幹淨，朕這心裏，就膩煩的慌！”
遲瑞應諾，眨眼間，屋內再無他的聲息。
凰肆整理整理廣袖，推門出去。
這處宅院正正建在小涼山的半山腰上，是劉光忠祖上的產業。小涼山位於都城北郊，風景格外秀麗，這個莊子通常都是劉家人用來避暑時住的。
現在用來藏著天機門上下，倒是適合的很。
凰肆一出門，就見四圍籬笆圍成的半大院子裏，右方立著清秀的一小片竹林，竹林之下，置著一套大理石桌椅。現在婁天心就端坐在石桌上，品茗觀劍。所觀的，自然是溫如言與劉光夫的劍了。
竹葉飄零，溫如言與劉光夫一白衣如雪，一青衣如鬆。兩人劍芒相錯，分分合合的身姿，翩若驚鴻遊弋，宛若遊龍灑脫。
劉光夫生的不差，溫如言更是生的秀麗，兩人仗劍相笑的情景，美若畫卷。看在凰肆眼中，卻無端生出一股鬱氣，刺痛的緊。
“如言，你這一招用的好，再來看看我這招。”劉光夫挽了一個劍花，揉身而上。溫如言輕輕巧巧地接下來，笑靨如花，輕快的聲音，宛若銀鈴動聽，“大師兄，你看看我這一招如何？”
“貴客，可願與在下共酌一杯？”婁天心側頭往來，手裏輕揚茶杯，神態溫文儒雅，與昨日吊兒郎當的老頑童模樣，相差甚遠。
凰肆與之對視，見對方一雙澄澈的眼眸之中，溫溫然，皆是歲月安好，叫人見了，沉靜又舒然。
他突然想起溫如言曾在他耳邊，說起過的，師傅所說過的話。當下便油然斷定，這是個隱隱大才之人。
天下明君，皆愛賢才。
凰肆不知自己算不算得上明君，隻是對婁天心，惱怒少了，敬意反多了。
他幾步走過去坐下，接過婁天心親自斟下的茶，舉了舉，然後嗅聞輕啜。
兩人一道觀劍，隻不過一人看見，另一人，隻看一人。
凰肆望著容光煥發，高聲歡笑的溫如言，眼中即是欣慰，又是不悅。
婁天心見了，哂然一笑，幽幽開口：“如言，是不是從未在你麵前，如此安然自在過？”
宛如一記重錘，重重敲在他心中。凰肆凝滯了動作，陰沉沉地盯著婁天心，並不言語。
婁天心說的沒錯，不論前世今生，他從未見過這樣，宛如天邊雲雀般，自在歡樂，又明豔不可方物的溫如言。在他的記憶裏，永遠隻有一個身形蕭索的女子，孑然跪在淒冷陰森的祠堂之中，一雙比冰霜猶冷的眼眸，就這麼抬眼看過來，無情無欲，漸漸的，被緩緩關闔的朱紅門扉所隔斷。
“即便如言出生貴胄，又在後宮之中長大。但她畢竟前生受盡寵愛，才養成了她這般難得又淨無瑕穢的性子。”“哢噠”一聲，雨過天晴色的茶杯擱上桌麵，婁天心無比嚴肅地盯著他，不緊不慢道，“也正因為她這般性子，所以注定了她不能在後宮那樣的地方，安然求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