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雅馨是直到晚上進洞房時才發現自己嫁錯人了。
新娘及送親隊伍被周群率領眾人敲鑼打鼓地迎接回大議事廳,按程序,要在這裏舉行大婚的儀式。
按說,舉行儀式不可能不宣布新郎、新娘的頭銜和姓名。但是周老先生說,奚族祖上有個傳統,首領成親,要避名字的諱,所以不許直呼大王李延祿的名字,也就連帶新娘的名字也不提,隻說是奚族大王和大唐公主大婚。
這個“傳統”,當初李延寵娶楊心怡時沒有“遵守”,很多人都記得,因為大夥都知道大唐公主的名字,就是那天大婚儀式上宣布的。至於再往前的老奚王大婚時是否如此,多數人沒參加過,就算個別參加過的,這麼多年了,也早都記不清了。
大夥雖然都有李延寵和楊心怡大婚時的記憶,但在平常人來說這也不算大事,再說周老先生的話,族人向來隻有聽從的份兒,也就按這樣辦了。所以,李雅馨還高高興興地站在大婚典禮上,一心以為身邊站著的、拉著她手的男人就是她朝思暮想的李延寵呢。
這是周老先生特意編出的“傳統”,為的就是和孫兒周群順利實施他們的計劃。這個安排不是為李雅馨設計的,因為周家祖孫並不知道李雅馨嫁來奚族是為了李延寵。不提李延祿的名字,是有另外的原因。
因為,李延祿就要死了。這大唐公主大婚的儀式,按規定要全文記載,呈報朝廷,連記錄官都是朝廷派來的。與其過後再請記錄官刪去奚王的姓名,不如儀式上就不提,記錄官直接就不寫,免得再麻煩。
周群根本沒打算讓李延祿在奚王的寶座上坐多些日子,他將很快取而代之。他是想,當和親儀式記錄呈到朝廷時,奚族王就已經是他周群了。免得還要大費周章地再向朝中陳述李延祿是如何死的、德芳公主又是如何改嫁的等等。
因為奚族還有一項真的規矩,那就是大王的妻妾,一旦大王去世,全部要改嫁給繼任大王。所以,到時候也免得因大唐公主初嫁不久就改嫁的“新聞”而在朝中引起什麼不必要的影響,尤其是這位公主娘家勢力了得,不如就低調地、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這件事辦妥。
李雅馨大婚儀式後早早就被送入了洞房。她自己掀開蓋頭,觀察房間裏的陳設。果然是非常重視,一應東西都是最好的,全是特意派人從長安選購來的。她不禁很欣慰,這個男人,算是嫁對了,當年他救自己就是那麼體貼,如今給她準備的“家”,也是這麼溫馨。
她還在想,其實延寵他也不必這麼費心,長安給他們單獨購置的房產已經都準備好了,裝飾得極其豪華,她隻陪他在這裏度過新婚期,就帶他回到她那裏,那繁華的都城,才是他們更好的家。
李雅馨幸福地暢想著和心愛的人美好的未來,隻聽外麵有人說話了,說是大王來了。她連忙自己又蒙好蓋頭,緊張而興奮地等李延寵來為她重新揭開。她向往這一刻都足足有七年了,從兒童等到少女,又從少女盼到大姑娘。
“夫君,你看看我美不美?看我的變化大嗎?”李延祿的手才剛搭到她的肩膀,手還沒挑起蓋頭,她就迫不及待地先開了口。
“本王的夫人,當然是最美的。”李延祿滿口酒氣,邊說邊掀開了紅蓋頭。
“啊?!你是誰!”李雅馨驚呆了。雖說和李延寵也有7年沒見過麵,但是那英俊的形象已經刻入了她的腦海,這麼多年來,那張臉始終都在她的眼前,無論清醒時還是在夢中,想他想到徹骨時,眼前看誰都是他。所以,隻有將別人錯看成李延寵,卻不可能把李延寵錯看成別人。
可是眼前的這張臉,離自己那麼近,卻那麼陌生,而且那麼醜陋、那麼粗鄙。那就是一張典型的胡人的臉,黑臉膛,滿臉胡子紮裏紮煞,塌鼻梁,大鼻頭,眼睛卻很小,眉毛也是短短的,像兩條小蟲趴在額頭上。尤其是那嘴,像個破盆子,說話中噴出酒氣,還夾雜著難聞的臭味。
“你放開我,我嫁的不是你。你們胡人怎麼這麼大的膽子,連大王都敢冒充!快出去,讓大王來見我!”李雅馨驚恐中流露出骨子裏的傲慢和對胡人的鄙視,這一下子激怒了李延祿。
“老子就是大王!別一口一個胡人地講話,這裏都是胡人,你嫁給我,你也是胡人了。要不是看在你是本王的新娘子,看在你是皇上欽封的公主,老子可不慣著敢跟本王出言不遜的人!”李延祿隨手把剛扯下來的蓋頭給撇了,一把就把李雅馨按倒在床裏。
“老子今晚就把你也變成‘胡人’……”
這場婚禮,李延寵沒有出席。這也是周群體恤他,事先派人陪他去周邊打獵散心去了。
那天周群親自把李延寵送上馬,說:“大哥,新王迎娶大唐公主,兄弟我都難免觸景傷情,又會想起當年您和心怡嫂子成親,更何況是您呢!大哥暫且出去散散心,兄弟安排完這些事,就陪您遠點兒走著,咱也去看看大唐的大都城,上次剛去過長安,這回咱去洛陽轉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