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適迅速回頭一看,果然,安祿山就在他身後的那桌,和他背靠背坐著,安祿山對麵還有一個人,是他的副將嚴莊。也就是說,楊心怡和嚴莊是隔著高適、安祿山,正好麵對麵。
楊心怡把頭都快埋到自己的大腿上了,根本再無法吃飯。她猜到那嚴莊八成也看到她了,隻是沒上前搭話罷了。不知道嚴莊能否認出高適的背影?之前在京中朝聖時各軍主帥都會有機會見麵,高適和安祿山就是在那些場合打過照麵。嚴莊總跟著安祿山,見過高適的機會也是有的。
高適是楊嘯的“表哥”,這隻有安慶緒知道。楊心怡叮囑過安慶緒,不要告訴安祿山這層關係。她沒多解釋,安慶緒也自有他的領會,因為軍界都心知肚明,高適他們那些“根正苗紅”的貴族軍看不起安祿山他們這種胡人“硬貼”上來的雜牌軍,安祿山這樣的風雲人物,也不服氣高適他們那種“小白臉”。所以,安慶緒為他的心上人好,自然不會挑明,也吩咐他手下那些見過高適的兵將不許多嘴。
此時高適也很懊惱,剛才還不如就由著嘯兒,坐在門口算了。也怪他自己烏鴉嘴,總提什麼撞見安祿山的話。這可倒好,嘯兒最怕見誰誰就撞上來,他剛才光顧了照顧嘯兒了,都沒注意到安祿山是比他忙們先到的,還是後進來的。
“嘯兒,你聽我說。”高適從對麵伸手輕輕推楊心怡的胳膊,並用更輕的聲音說話,“飯還得吃啊,不如你去跟他打個招呼,介紹我是你的表哥,然後我也過去跟他說句話。”
是啊,飯還得吃。再說就算豁出去不吃了,現在走也走不了、動也動不了的,這種窘態若是能保證自己不被發現還行,問題是那嚴莊發現她的可能性很大,誰能保證他回去不跟安祿山講,說她跟高適在洛陽一起吃飯。
那安祿山心思非常複雜奸詐,要是與他和高適的關係聯係起來多想,再以為她暗中巴結“貴族軍”首領,還不如大大方方地告訴他高適是自己的表哥呢。
“嗯。”楊心怡抬起頭答應了一聲,起身走了過去,行了個禮說:“大帥,想不到您也來洛陽了。我來給舅父奔喪,走的時候在外麵巡防,就沒來得及向您請假,隻跟少將軍請了假。這位是我表兄高適高達夫,他說見過您的。”
“喲!高將軍!”安祿山和嚴莊都站了起來,“真是幸會。怎麼?您還是我們楊將軍的親戚啊?真是沒想到,沒想到。”
“是啊,安將軍,這麼巧,能在洛陽遇到,還在同一家飯館吃飯,真是緣分不淺。來,一起吧,我們喝兩杯,高某要感謝安將軍對小妹的關照。”高適寒暄道。
“是啊,久聞高將軍大名,今日得見三生有幸。在下嚴莊,是大帥的副將,平日在軍中多與令妹打交道,楊將軍的神馬將軍威名如今譽滿天下,原來是出自將門世家。今日得知您是楊將軍的兄長,就不奇怪楊將軍為何有如此高的本領了。”嚴莊忙著幫夥計將兩桌並做一桌,一邊更殷勤地恭維道。
“嚴將軍您過獎了,楊嘯愧不敢當。我年輕,來軍中晚,還多虧了嚴將軍等前輩照顧,給了我不少幫助。今日兄長也要替妹妹陪嚴將軍多喝幾杯。”楊心怡說。
四個人坐在一起,三個男人推杯換盞,高適一改平時都不用正眼看那些“雜牌軍”的態度,變得非常熱情,還親自給安祿山倒了好幾次酒。
“楊嘯啊,想不到你是高將軍的妹子。”安祿山眯著眼睛問她,楊嘯能看出,貌似自然的問話,實際他心裏在迅速地活動呢,說不定想得多麼複雜。
“大帥,我以為您知道的。”楊心怡給他來了個裝糊塗,“我一個小女子,一無經驗二無功名的,要是隻憑自己,哪能進到您的軍中?我還以為您肯收留我、還封我當將軍,都是看在我兄長的麵子上呢。”
安祿山反應也很快:“哈哈,楊將軍,看你說得,本帥有那麼勢利嗎?”
這樣兩句互相打哈哈,就把複雜的問題給簡單處理了。但是,這隻是表麵,讓互相都有台階下而已;而私下裏,安祿山不可能不繼續疑惑,並且將這疑惑越埋越越深,更不斷發酵。
……
當著高適的麵,安祿山表態,說楊將軍平日裏很辛苦,這回趕上家中有喪事,就多準她些假期,料理好家事,安撫好親屬,自己也趁機休息休息。還埋怨他兄妹為何不早跟他打招呼,喪禮又不好後補,就待楊嘯回去後再用其他方式補償她一份心意。
兩方酒罷寒暄道別,各奔東西。
楊心怡不知道安祿山來洛陽幹什麼來了,他沒說,她更不能問。回到故鄉兩天,就遇到兩夥“故人”,雖然一個是她朝思暮想的、一個是她避之不及的,但卻都給她太多的震驚與不安。這洛陽,怕是不適宜再待下去了。
盡管楊心怡非常希望能夠再次遇到李延寵,找到機會和他說話,即使不能告訴他自己的計劃,說她要先殺死仇恨的安祿山,再回去找他團聚,但至少也要讓他知道,她還活著,並且沒有改嫁,她還等著他。她也想了解他的情況,有沒有續娶?如果娶了,新王妃能否容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