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心怡明著說自己的病,又往安慶緒的“孝心”上扯,意思是提醒安慶緒,他爹剛死,就算他急著登基算是為“國不可一日無君”著想的話,若是還急著大婚辦喜事,那不就等於明確地表示,他爹死了他一點兒都不難過嗎?
安慶緒可沒往這上想。皇帝死了兒子繼位,這是曆朝曆代沿襲下來的做法。而娶樂樂,這比登基都急迫、都重要。在他看來,樂樂她生病是必須抓緊治,但她的身體狀況絲毫都不是影響自己愛她的理由。相反,她越是身體不好,越要早日娶到她,讓她當上皇後,好名正言順地享受當朝最高規格的待遇。
“樂樂,都怪我,那晚不該拉上你,就該我們幾個去行動,讓你見了那些不幹淨的東西,準是被它們附上了,總做噩夢。咱是青年人,不信那些鬼話。什麼孝不孝心的,絲毫不會影響到你的身體。你一定會好起來的,將來生孩子也是我們倆的後代,和那老家夥沒有絲毫關係。”
安慶緒是以為樂樂她因為親自參與了殺害“公爹”的行動,心裏不安,有負罪感,才會總和擔憂自己將來不能生育的事聯係到一塊兒,覺得那是上天對她的懲罰,才顧慮著不敢出嫁。
所以,他更要用他加倍的愛來安撫她,打消她的憂慮。兩個人經曆了這麼多悲歡離合,在一起並肩戰鬥這麼多年,多麼不容易啊。自己馬上就要實現目標了,這成果裏至少有樂樂的一半功勞,她最有資格同他分享。再說,自己的一切也都理應是她的,所以,這大燕江山,其實說到底都是她的!
“慶緒,我本不是那個意思。可你既然把子嗣看得這麼重,這麼急著想給自己立太子,你就快些娶個身體好的吧,能快些給你生下皇子。我喝了這藥本來就是凶多吉少,就算先吃了解藥,藥效怎麼樣,現在肖太醫都不在了,都很難有把握呢,我不想耽誤你。”
既然安慶緒往這事上扯,那她就幹脆順著他的思路,達到不嫁他的目的才是根本,至於什麼思路、什麼說辭都是為這個目的服務的。於是,楊心怡就也說起了子嗣。
沒想到安慶緒發火了,滿臉漲得通紅,氣得他捶胸頓足的,還直揪自己的頭發,像是受到莫大的委屈似的。
“樂樂,你就這麼看我?枉費了我們這麼多年的同甘共苦!我在你心裏就是那樣的勢利小人嗎?先利用完你的本事,幫我奪取大位,現在你等我等得青春不再,又因為我身體受到損傷,我就翻臉不認人,拋下你另娶年輕的,我成了什麼了?”
安慶緒說得很激動,恨不得扒開自己的心給她看。楊心怡隻能沿著他的這個思路繼續下去了,讓他誤解也好,反正就是不嫁他,讓他內疚也好,免得將來自己逃走時他無情地派人追殺她。
“慶緒,我沒說你是那樣的人,但是現在現實擺在這兒,我的身體不好,而且你剛剛也說了,我都青春不再了,就算這毒藥解了,就算我根本沒被藥害到,我這年紀都不適合再給你生皇子了。你現在不是普通人,是馬上就要登基的皇帝了。你的子嗣也不是你自己的事,而是國家的事,所以沒人在意我的年紀是不是因為等你變大的,也沒人在意我的身體受到藥物損傷是不是和你有關。這就是現實。”
楊心怡其實也對自己的身體沒有把握,她如今已經二十好幾了,在他們那個年代,女孩子都是十六七歲嫁人生子,三十來歲都抱孫子了,她的確算是高齡了。再說那解藥,真有那麼神奇嗎?她也擔心自己還能不能當母親了,但不是為了安慶緒,而是為自己和李延寵。
哎,曾經延寵那麼希望我能給他生寶寶,卻幾經周折不能如願。當初要是早和他相愛,砍頭那時都該有了身孕了,奚族那些人看在大王骨肉的份上也會放自己一馬的。將來再回到延寵身邊,他怕是早已兒女繞膝了,他是不會在意我還能不能生,我也隻好把他的骨肉當自己的了。
楊心怡想到這些,不禁傷心地哭了。
安慶緒當然一定會自作多情,也跟著流下了眼淚。
“樂樂,你全都是為我著想,我安慶緒這輩子何德何能,有你這麼好的女子這樣全心全意地待我!不要怕,你才24歲,一點兒都不老。我身體這麼棒,哪能不讓你懷上孩子?我們都不著急,現在成親,你調養個一年半載的,後年,就後年,生下皇長子,就是大燕國的太子。就算頭一胎生個女娃也沒關係,在你三十歲之前,怎麼也能生下男兒了。”
安慶緒緊緊擁抱她,幫她擦著眼淚,信誓旦旦地說。
“慶緒,謝謝你念著我的好。可我,真是對不起,我會讓你失望的。你如果心裏一直裝著我的好,就答應我,將來我無論讓你怎樣失望、怎樣傷心,都不要聽信別人的讒言,不要置我於死地,行嗎?”她就趁機給自己討個“特赦令”,她說這樣的話,在安慶緒是一種理解,在她則是另外一種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