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明珠離去那天,是秋高氣爽的九月,我才被封為固山貝子,雖是榮寵無限,然而並不是很開懷。
五六歲時便被皇上接入宮中親自教養的我,一路平步青雲,太過順暢,是以官場上的榮耀,並不能讓我的心情有太大起伏,唯一讓我有起伏的,是明珠的一嗔一笑。
因晴蕙在京作亂,不得已之下,明珠得回京著手打理家族之事。除卻打仗時我不會將她帶在身邊,其他時候,從不想與她分離。
奈何母親已逝,家族的重擔便落在了我們肩上,不能再隻顧自己團聚,放任家族不管,所以明珠隻能先回京。
臨上馬車前,她的手帕被風吹落,恍若初見那天,一向怕水的我居然在初冬十月,鬼使神差地下了河為她撿手帕!
當時對她很好奇,本著不怕死且不要臉的精神,小爺一直對她死纏爛打,才如願將她娶回家!
孰料洞房當晚,她居然動了將我灌醉的心思!什麼叫不自量力啊!說的就是她!
她可能以為劄蘭泰成親那天,我醉了酒,在她院中睡了會子,便是酒量不好的表現,殊不知,爺隻是裝醉想賴在她那兒而已!
我的明珠還是太嫩!無妨,爺樂意調教!
說起劄蘭泰,我還得感謝他,若不是他,隻怕明珠還不能明白自己的心意,說實話,永琰對明珠的感情我實在無法理解,並且很厭惡!
但是劄蘭泰,我能感覺到,他是真心待明珠。
當年若不是他被迫娶了公主,隻怕就該娶明珠了,兩家門當戶對,明珠縱然性子冷淡,想來也不會排斥劄蘭泰,畢竟那個時候的她,心還上著鎖,嫁與誰都一樣。若真如此,隻怕我連認識她的機會都沒有了!
慶幸我有著顯赫的地位,才能在她不愛我時,執意娶了她。
還好,我是她的鑰匙,溫柔又霸道地打開了她的心鎖。這是我福康安此生,最榮幸之事!
從一開始,我就曉得,明珠是個心靈脆弱的女子,很榮幸,我能成為她的堡壘,所以我與她夫妻多年,從來不想惹她生氣,偶爾有不愉快,我也會很快低頭去討好她,不是被迫,是樂意。
對錯如果能分得清晰,那就不是愛了!
隻因我心裏很清楚,明珠不愛永琰,他隻是癡心妄想。而明珠,不過是被雲霄的謊言欺騙了,也許是先入為主的關係,她對雲霄,絕對信任,但如今,雲霄已逝,此事便算罷了,我也不想因為她而與明珠疏遠。
一生那麼長,又那麼短,恩愛都來不及,何必浪費光陰去置氣?
但今時今日,手帕掉落這一幕,不知為何,竟讓我心下微痛,忽然好想不顧一切留下她,不舍讓她離開。
但她還是理智的選擇回京,我看得出來,她也不舍,但她明知我太過任性,不能由著我胡來,所以隻能由她來狠心拒絕。
看著她坐上馬車,我心裏明白,她是非走不可了!
既然無能為力,我也不再糾結,爭取早些凱旋,回京陪她。她其實並不想管這個家,不喜熱鬧與繁瑣,我已經決定,等打完了這場仗,就留在京城,幫她打理家業,她便不必勞累。
而我心裏也十分清楚,年後,永琰會登基為帝,一旦他上位,必不願再如皇上一般重用我,而我,也不會願意再為永琰的江山拚命。
有個閑散爵位,陪著明珠,安度餘生即可。明珠應該與我不謀而合,她從來都不要求我怎樣去努力升官發財,她曾說過,隻要每日能瞧見我,即便我在忙公務,她便覺心安。
這樣恬靜的一個女子,隻有我體會過她的溫熱,在我懷中的她,被我調教得熱情似火,而我,愛極了她的呢喃,她的緊擁,她的情不自禁,於我而言,那是最大的鼓勵與誘惑。
夫妻多年的契合,不是厭倦膩煩,而是愈加貪戀彼此。
"等我。"
別離的風中飄蕩著我對她的承諾,馬車剛走,我便開始期待重逢的那一天,料想她也如是。
隻是沒想到,奪了阿瑪之命的瘴氣,會在某一天纏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