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屏幽,生在一個戰火紛亂的年代。
自從我有記憶以來,就是流離失所,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隻知道我是由師父撫養長大。師父是一個正直的人,他教會我很多東西,教我無論在怎樣的情況之下,都要相信自己的心。
鬼族當政已經十幾萬年了,長久以來權威在手,他們以為自己是最高貴最厲害的族群,其餘的族群都是低賤的,其中也包括鮫人一族。
我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鬼族,不是鮫人,但我很討厭鬼族的這種心態。
他們殺死鮫人,買賣鮫人,還以為這是非常自然的事情。
我行走在青石板路上,往上看是灰蒙蒙的天空,往下看是血流成河的地麵,整座冥府一片狼藉。
大批的鮫人從東海魚貫而出,他們期望看到一個不一樣的世界,事實上他們也確實看到了。這個世界充滿危機和歧視,鬼族覬覦鮫人的力量,因此殺掉鮫人吸取能力,鬼族欣賞鮫人的墜淚成珠,因此豢養鮫人一任他們淚流成河。
這是一個不公平的世界。
每每我向師父訴說起所見所聞,師父總是無奈地搖搖頭,用蒼老而又沙啞的聲音說:“咎由自取。”
然而師兄並不這麼認為,他總會說:“是鬼族的欲望太盛,如果不是他們,鮫人也不會遭到大肆的屠殺,鮫人才是弱勢一族。”
細數下來,終歸還是我和師兄相處的時間比較長,所以我更容易聽從師兄的說法。
師兄告訴我說,師父讓我們好好修行,就是為了終有一天能夠為鮫人平反。為此我每天都在努力地練習師父教給我的招式,翻閱了一本又一本的醫書,希望能夠醫治那些鮫人。
能醫一個算一個。
起碼那個時候的我,真的是這麼想的。
我會把那些在街道上遇見的鮫人帶回玉虛府,為他們診治,等他們的傷好了再把他們放走。
長此以往根本不行。
受傷的鮫人太多太多,我不能每一個都為他們治療,而且……也不一定就能治好。要想挽回局麵,就一定要和鬼族溝通,希望他們能夠放過鮫人。
師父說現在已經很好了,早些年鮫人受的苦更多,而現在遺留下來的隻是一部分鮫人,比起曾經真是好太多了。
我想要幫助他們,我不想再看到這個世界上到處充滿著殺戮。
師父說我師兄現在正在醞釀一個計劃,想派一個人到冥府去當臥底,也好和他們裏應外合釋放鮫人,我年輕氣盛,自然是毛遂自薦打算前往。
我隻身一人太久了,天不怕地不怕,而這麼多年師兄又非常照顧我,所以我很希望自己能夠幫到師兄。
報名的時候我搶先把自己的名字報了上去,在紙上寫下“屏幽”兩個字的時候,我微微笑了起來。
我要遵從自己的內心,去做想做的事情,我要讓這世界的陰雲散去。
少年時代壯誌淩雲,卻是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這麼一去,竟然踏入了一個泥潭,從此後再也無法抽身而退。
我獨自一人到了冥府,對守門的小廝自報家門:“我是屏幽,來自玉虛府,奉師父之命完成任務。”
師父在冥府赫赫有名,小廝一聽也沒怎麼為難我,牽引著我從小路蜿蜒而行,來到了一株百年桃樹之下。
有人斜躺在樹上,水紅色衣衫頗為淩亂,他領口半敞,修長的手指拎著一個酒壺,黑發傾瀉而下。他表情慵懶,大約是喝了酒的緣故,眼神迷離,但是依然遮擋不住其中蘊藏著的銳氣。
這個人,很厲害。
小廝拱手行禮,向他說明了我的來意,言簡意賅。
然後他擺擺手讓小廝離去。
眨眼之間隻剩下了我們兩個人。
他沒有開口,隻是定定地看著我,銳利的目光仿佛要把我的心剖開,看看到底是存的什麼心思。
當時的我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竟然直勾勾地和他對視,見他半天沒有要說話的意思,我想也沒想就說:“喂,下來。”
估計從來沒有人這麼跟他說話吧。
他居然也不生氣,手腳麻利地從樹上跳下來,不偏不倚剛好在我麵前站定,他在我麵前踱步,一雙眼睛打量著我:“小姑娘長得不錯嘛,知道這裏的規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