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宮裏每天都是陰暗潮濕的,我完全不知道怎樣算是又過了一天。沒有事情可做的時候,我就睡覺,睡著之前麵對著的是黑暗,睡醒了依然如此。
這樣的日子太絕望了。
我把從小到大的事情都想了一遍,在我還很小的時候母親大人就去世了,跟我一起長大的就是哥哥冥羽。父王常常需要忙政務不經常在我們身邊,是冥羽教給了我劍法,是他保護著我。
我的哥哥,雖然我們兩個不是同一個母親所生,情分卻是隻多不少。
不知道他現在和屏幽怎麼樣了,是不是和解了?還是在人界相見?記得之前冥羽還跟我說,他已經告訴屏幽了,讓她把幽冥菩提砍了作為雙眸,這樣她就能看得見了,兩個人也可以在人界相遇。
屏幽沒有記憶,他卻是有。
兩個人再次相遇的話……故事一定很美好吧。
我想了太多太多,可是無論怎樣都不會有人告訴我現在事情到底發展到了哪一步,屏幽如何,冥羽又如何。
有時候甚至在想自己為什麼不死掉,隻是我連自殺的力氣都沒有了——雙手雙腳都被池子裏麵的水禁錮住了,我壓根動彈不得。
但胸中還有一股子氣在支撐著,我想要堅持下去,雖然也不明白為什麼要堅持,可總覺得隻要堅持,就會迎來陽光。
終有一日我會從地宮裏出去。
這樣強大的意念支撐著我沒有死去,直到有一天,一個人闖入了地宮。
她的長相有了一點點變化,但從動作神態上我還是可以認得出來,她就是屏幽。不過看她似乎並不知道這裏到底是什麼情況。
總算是有人跟我說話了。
我啞著嗓子和她對話,等待著她將我的存在告訴冥羽。其實我還想問很多事情,但她急於走出去,就沒有多問。
又等了一段日子,冥羽終於來了。
現在的他有了一個新的名字,叫做周行之。
他告訴了我三百年來冥府發生的變化,說冥宮裏也有一個和我生得一模一樣的人,卻是受著鬼泣的驅使。說白了他就是個傀儡。
鬼泣對於冥王之位覬覦已久,但是必須有個皇家的身份擺放在那裏,不然他處理事情非常受限,所以他選擇了我。
冥羽說,他很有可能是製造了一個木偶,隻要我配合他,在合適的時機出現在冥王殿,他就一定會扳倒鬼泣。
我同意了。
然而冥羽把我從池子裏救出來的時候,我的身體已經很差,長時間的消耗使得我現在基本上隻剩下了一具空殼。
冥羽用藥暫時護住了我的心脈,這才使得我等到了那個時刻。
就在坐在冥王椅上的那個黑鴉振振有詞之際,我身著黑衣從殿門走了進來。所有的大臣都十分意外,黑鴉在這世上隻有一個,真真假假隻能由他們辨認。
冥羽使出了法術讓那個趾高氣揚的黑鴉原形畢露。
一片嘩然。
真相在這一刻被揭示。
而我,也已經虛弱到不行了。
成功扳倒鬼泣之後,冥羽有許多的事物需要處理,我拖著疲憊的身體去看了父王,三百年沒見,他蒼老了許多,根根銀發爬上了他的鬢角,那晶亮的眼珠也渾濁不堪。
我的心髒劇烈地跳動一下。
這麼多年,我其實和父王的接觸並不多,身為兒子沒有做到孝敬,也是我的失敗。
“父王,別來無恙。”
“無恙。”
這是我們最後的對話。
他即將離開冥府,不知道去向何方,大約是去尋找那個他一直心心念念的人,冥羽的母親。
我沒有嚐過愛情的滋味,不明白一個女人竟然可以對一個男人那般重要,重要到什麼都不要了,就隻想去追尋她的影子。
我的日子已經不多了。
之前和冥羽說得好好的,要趕上他的繼任典禮,但是我沒有。
我死去了。
帶著對冥羽的祝願。
從此,黑鴉真真正正地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