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我是牧尊,清歡的……同事。”
昏黃的燈光下,飛蛾在走廊燈的周圍盤旋,照出地上斑駁的倒影。
葉蘭從搖椅上坐了起來,手中握著一把蒲扇,扇了扇腿邊的蚊蟲,“找清歡啊,我不認識什麼清歡。”
牧尊眉頭一皺,“你女兒葉清歡,你不認識嗎?”
“女兒?”葉蘭忽然柳眉倒豎,瞪著牧尊道,“我女兒跟我不一樣,我女兒幹幹淨淨,你們休想欺負她。”
來時,負責這一片療養區的負責人跟他簡單的說過葉蘭的情況,早年受了重大刺激,精神上有些問題,所以說話顛三倒四,但卻都是有跡可循的。
“誰欺負清歡了?”他追問道。
葉蘭皺著眉,盯著牧尊的雙眼,恨恨道,“你們這些人,都欺負清歡,我家清歡是好孩子,你們的孩子加起來都比不上。”
說罷,她還朝著牧尊狠狠地吐了一口口水,虧的是他站得遠,隻吐在他腳邊地磚上。
“阿姨,你還記得自己為什麼會到這兒來嗎?”牧尊耐著性子問道。
葉蘭低下頭,蒲扇在腿邊有一下沒一下的搖著,低頭的時候,耳邊有一縷碎發飄蕩下來,她抬起手,輕輕地將其夾到耳後,再抬起頭的時候,便換了個人,衝著牧尊盈盈一笑,站起身來,“劇院今天演牡丹亭,我演崔鶯鶯,你幫我看看,我這扮相有哪兒不好的……”
說罷,她便虛甩了一下手中虛無的手帕,原地轉了個圈,仰著臉,做了一個亮相俏皮的姿勢,盈盈的朝著牧尊方向作揖,嗓音兀地吊起,卻又沒能起的上去調,故而在昏黃的走廊下尤為淒厲,“張生……”
聽得這道聲音後,門廊下邊匆匆走來那位護工李阿姨的身影,邊走便埋怨道,“怎麼又唱起來了,別的院子裏人都剛睡下……”
說著,她又抱歉的看了牧尊一眼,“牧先生,真是抱歉啊,葉蘭她以前是唱戲的,所以這性子來了就這樣,尤其是來了陌生人,總是容易讓她想唱上一段,要是白天也就算了,這晚上我們這療養院裏病人多,隔壁住的老頭子要是聽見了,又得鬧得不安生起來。”
說話間,葉蘭已經持著蒲扇咿咿呀呀的唱到院子裏麵去了。
李阿姨也顧不上牧尊,生怕她出了院子,趕忙到她跟前,好說歹說的,把她勸回屋,出來時反鎖了房門。
房內昏黃一片,窗後剪影,身段嫵媚妖嬈,牧尊有些恍神,
他的母親是資深票友,小時候曾跟著母親在國外的大劇院裏麵聽過幾次昆曲巡演,算不上行家,但耳濡目染,多少懂一些。
葉蘭的身段動作姿態神情都是上乘,甚至於蓋過她嗓音上的缺陷,看得久了,讓人為之一怔。
“她以前是哪個劇院的演員?”
“劇院?”李阿姨皺了皺眉,
“沒聽說過,她女兒常來,我之前也問起過,說她是在農村裏麵下鄉唱戲的,沒有劇院演員那麼好的工作,是個不知名的。”
牧尊正疑惑,卻又聽到李阿姨自顧自道,“不過說她是個農村唱戲的,我不太信,哪個農村婦女有這麼好的插花手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