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宣城都在悄悄邁入夏天,香樟樹的葉子都越發翠綠了。
可是梅嶺墓園這裏,卻還是蕭瑟如秋天一般,圍牆上的爬山虎已經死透了,饒是來年的春風,都不能再喚醒它,就像那些躺在墓園裏麵的人,這四季風景都與他們無關了。
十幾年前,梅嶺墓園還算是個高端的墓地,但是投資商大規模的開發荒地,建設著更加華麗高端的墓園,能將逝者送去那裏,不僅僅是身份的象征,更是活人表達悼念的情感之深。
當年,媽媽去世後是由醫院和殯儀館兩處地方一手包辦的,顧政除了拿點錢,簽個字以外,全程沒有出麵,他不僅不去,還不許自己去。
顧溫暖下了車,站在墓園外,看著這滿目蕭瑟,內心一片荒蕪的淒涼感。
雨水的衝刷,早就那雪白的圍牆染上黑色,那道道水痕,就像是惡心的疤紋一般,密密麻麻。
墓園門口有一個保安室,裏麵坐著一位穿著藏藍色保安服的大爺,打著瞌睡。
顧溫暖走上前去,伸手敲了敲那玻璃窗,在門口的小桌子上簽署了自己的名字,這才朝著裏麵走去。
那些新新舊舊的墓碑整齊排在一起,不管活著多風光的人生,死後都不過一塊四四方方地。
有些墓碑,一看就是長年累月無人祭拜,上麵沾染了灰塵,祭拜台上全是雜草落葉。
墓園裏本來還種著幾顆梧桐樹,但都死掉了,光禿禿的樹枝就像魔鬼的手臂,處處透著一股子陰森和冷意,讓人不寒而栗。
“媽媽……”顧溫暖跪在一個半新不舊的墓碑前,哭著喊了一聲。
墓碑上有一張女人的照片,瞧著慈眉善目很是賢淑,照片下是她的名字。
“溫琳之墓”簡簡單單四個字,甚至沒有亡妻兩個字,想來在顧政的心裏,早就沒有這個妻子的位子了。
顧溫暖的名字,取自父母的姓氏,那個時候,顧政做著小生意,沒有太多的錢,一家三口還是很溫馨的,她是父母的愛情結晶,名字就是最好的詮釋。
可是後來,一切都變了……
顧溫暖跪在墓前,一邊燒著紙,一邊絮絮叨叨說道,“我一年多沒有來,您是不是生氣了?其實我本來想著,洗刷了罪名,再來清清白白的看您,可是媽媽,我真的想您了,我好累……”
即便母親已經不在了,可是看著母親的照片,她飄蕩的心也能有一絲安慰。
顧溫暖一個人在墓園裏坐了兩個小時,眼淚就像是決堤河水般,毫無停止的意思,她說了很多話,說了她在監獄受到的委屈和害怕,說了對於未來的迷茫,也說了她深深的思念。
日暮黃昏,一陣風吹來,讓顧溫暖感覺到有幾分涼意。
她這才依依不舍的準備離開,收拾祭拜台的時候,她無意間發現,母親的墓碑後麵,放著一束枯萎的鮮花,現在回想起來,這祭拜台剛才看著,也比別人的幹淨幾分?
難道說,有人來祭拜過?是誰?
顧政?不,不可能,這個男人就是個狼心狗肺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