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冰涼,不知是因為雨水還是因為疼痛。他現在可以明顯感覺到傷口正在逐漸裂開,皮肉的聲音都可以聽見。鮮血被雨水衝淡,但還是有些許的血腥味。他反複地扣著門,反複地求著淩桃夭,讓她開門。
“桃子……開門好不好……求求你……開門啊……咳咳……讓我見你,聽我解釋啊……桃子……”
“開門……桃子……讓我進去……求求你……”
淩桃夭聽著外滿傳來沙啞的聲音,整個人像是置於冰天雪地,她印象中的單修哲從來不曾如此的低聲下氣。他從來都是那麼盛氣淩人,從來都是趾高氣揚。怎會像如此這般,在雨中祈求?她硬著心腸不去回應,可是顫抖的雙手還是出賣了她。
那雙小巧的手被溫暖的手掌包裹,淩桃夭抬起頭,便看見沈齋如太陽一般的臉:“小夭,有我在。”
雨越下越大,絲毫沒有停歇或者變小的意思。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到最後,單修哲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了,身子卻還是死死地靠著門框。他相信,他的桃子是個心軟的人,他相信,她不會舍得讓他就這樣待在雨中,他相信……
門“啪嗒”一聲開了,他的身體失去了平衡,一下子撞在了地上,單修哲眼前一花,差點暈過去,可是劇痛的心髒卻在告訴他,淩桃夭她真的開門了。
單修哲掙紮著扶著門框站起來,唇邊的笑意還來不及綻放,在看見沈齋的臉後,悄然凍結。而當看見他身上穿著白色浴袍之後,幽深的眸射出了殺意足夠置對方於死地。
聲音虛弱地幾乎都要聽不見,他喘著氣,捂住胸口,強裝鎮定道:“沈習……你為什麼會在這裏……”
“這句話正是我想問的。剛才你的行為已經構成了騷擾,我可以抓你的,”沈齋收了收浴袍,不經意的動作卻點燃了單修哲內心的火,抓著門框的手指逐漸收緊,指甲慘白。
“我和桃子的事,輪不上你插嘴,”單修哲聲音很虛,似乎就連說一個字都需要很大的力氣,他朝沈齋後麵的淩桃夭艱難地伸出手,道,“桃子,你過來,我有話對你說。”
“單修哲,要不要我提醒你一聲,你和小夭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沈齋將淩桃夭完全擋住,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而且,我忘了告訴你,剛才小夭已經答應做我的女朋友了。”
女朋友……天空的驚雷一道接著一道,單修哲忽然覺得那些雷將自己的力氣全部都抽走了,他望向沈齋背後探出一個腦袋的人,語氣難得地輕柔:“你和他,做過了是麼?”否則一個男人怎麼會穿著浴袍出現在她家裏?他真傻,居然在外麵守了兩個小時,居然求了她兩個小時。結果,他們在裏麵……
淩桃夭清楚,如果今天不斬斷這段糾纏不清的孽緣,恐怕又要開始無休止的糾纏了。她不想,她想要了結。她從沈齋背後出來,嬌小的身軀站在單修哲麵前,她的力氣全部都用來支撐身體。
“是,就是你想的那樣。”淩桃夭承認地毫不猶豫,口齒清楚。
單修哲一個踉蹌,整個身體都撞向門框,背靠著門簷,才勉強撐住自己。幽深的眸裏是滿滿的痛。
“為什麼?”他的語氣驚痛,一字一頓地問著,“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單修哲,你怎麼能這麼無辜地問我?我也想知道為什麼。我那麼平凡的人生被你塗鴉,你說過的每一個誓言都像毒針一樣刺進我的心髒,我試著去相信啊!我試著不去計較啊!隻是到最後你卻用實際行動狠狠地甩我幾個巴掌。
就連我對你的感情,也成為你事業的絆腳石,你讓我如何自處?我愛你,我可以讓你利用,我可以成為你的擋箭牌,可是現在的我,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伯母說得對,我的存在隻會你造成困擾。那麼,我便離開。反正,你隻不過是少一個玩具罷了。
“單修哲,從六年前我們遇見的那一刻,你就知道,我的心裏就隻有一個沈習哥哥,”白皙的手探上領口,猛地將衣服扯下來,晶瑩的肌膚在狂風暴雨中展露,上麵藏青色的“習”字跳入單修哲的眼眶,仿佛一把匕首,將他刺瞎,“你看清楚了,到現在為止,我都沒有把這個刺青去掉。這下,你知道答案了麼?”
終於,力氣不夠用了。終於,心髒完全裂開了,終於,他們要結束了。
單修哲垂下眼眸,將那片深海掩埋,聲音低地好像雨聲就能掩蓋一樣。“我知道了。我,什麼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