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桃夭的眼淚在關上門的那一刹那,簌簌地砸下來。她委屈,她難受了卻還是拚命告訴自己,這是自作自受。
而門外的淩桃夭不知道,單修哲在她的身影消失之後,痛苦地揪住了自己的頭發,抽出剛才因為淩桃夭而藏起來的文件,他沒有辦法作抉擇。溫馨那邊逼得很緊,而小然也沒有一點消息,他的處境四麵楚歌,在他決定他要怎麼做之前,他沒有資格對淩桃夭好。因為他不知道,他的好最後是不是會成為殺死淩桃夭的凶器。他不敢冒險。
不給她希望,大概到最後,失望也不會那麼明顯吧。
幽暗的地下室裏,潮濕的味道充斥著鼻尖下,夾雜著腐朽的味道。老鼠吱吱地叫著從陰暗的角落爬出來,那醜陋的鼻子不停地嗅著,仿佛在尋找食物一般,唐蔚然渾身是傷地躺在地上,雙手雙腳被捆住,動彈不得。
深秋,加上連綿的梅雨天,地上濕氣重,他嬌小的身子上衣不蔽體,細嫩的肌膚就直直地接觸到潮濕的地麵,起了很多疹子。
他不知道今天是多少號,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他隻知道,他被關了很久。從墓地回來,他上了賊車,之後就被打暈,帶到了這個一片漆黑的地方。從空氣的濕度,周邊的物體觸感,和耳邊動物的叫聲,他初步能夠判斷這是一家地下室。
而且,從密封的牆壁裏,還能聽見外麵風的咆哮和浩蕩的水聲,也就是說,他極有可能在一個有瀑布的懸崖邊。
哪個變態居然在懸崖邊造了一間房子?!看風景麼?對於這種惡趣味,被囚禁的唐蔚然實在是無力吐槽。
他以為,打暈他的男人不過是想要錢,但是這麼久過去了,他一點都不提贖金的事,這讓唐蔚然感覺到了危機感。如果不是綁架,那麼就是有仇了。這樣他的安全就成問題了。而此後的幾天,男人的行為更加證明了這個猜測。
唐蔚然能夠感覺得到,這個男人對淩桃夭和唐暖薇那種刻骨銘心的恨,那不是普通的厭惡,而是一種帶著毀滅性的,至死方休的憤怒。
他喜歡喝酒,一喝酒就喜歡毒打唐蔚然,用鞭子抽,用拳打,用腳踹,幾乎所有能夠發泄的方法那個男人都用在唐蔚然的身上。有時候一邊打,他會一邊很興奮地罵:“淩桃夭!唐暖薇!!這就是你們做賤人的後果!要是知道自己的寶貝兒子被這麼對待,你們一定會哭得很難看吧!我好想看看你們痛苦的表情……哈哈……”
有時候,他打得會很狠,“你們這兩個賤女人,害得我家破人亡,隻能住在這種破地方!我一定要報仇!我一定要讓你們生不如死!!”
唐蔚然將打在身上的疼痛呻吟死死地咬住,隻發出悶悶的響聲,他咬著牙,決不讓自己軟弱。他才六歲,但是他卻知道,有些尊嚴,不能丟,至少在這麼一個醜陋的男人麵前,他不想展示自己的軟弱,更不能掉眼淚。
他斷斷續續地從男人嘴裏知道,這個男人和小媽她們之間的恩怨。這麼對他,不過是因為想要得到報複的快感而已。於是知道真相的唐蔚然變得更加無奈,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知錯不改,而是明明是自己的錯,還覺得是全世界欠了他的。這種人,就算給他數不清的家產,最後也肯定逃不脫一個敗家的命運。
正在這麼感慨的唐蔚然忽然記起自己的處境,於是一陣苦笑,就算是敗家子,也逼比上他這個因為父母的錯而被迫背黑鍋的炮灰強吧。
每天的皮開肉綻,每天的陰寒濕氣,讓他的身體很快就被病毒侵蝕,加上原本就跟狗食一樣的三餐,讓他嚴重營養不良,於是他發起了高燒,傷口更是潰爛成膿。疼起來的時候,就像幾千幾萬隻螞蟻在身上爬行噬咬,吞噬他每一寸肌肉。他想,為什麼帥叔叔還沒有來,為什麼小叔還沒有來,為什麼沈齋叔叔還沒有來,為什麼小媽還沒有,為什麼媽咪還沒有來。每天問自己幾萬遍,然後再回答自己幾萬遍,他們快來了,他們一定在著急找他,再熬一熬,馬上就能得救了。
就在這充滿了黑暗的地方,唐蔚然緩緩地,神誌不清地睡過去,讓人分不清到底是睡著了,還是昏迷了。
辦公室裏的沈齋摘下眼鏡,用手指揉揉了太陽穴,一臉疲憊。這麼不眠不休已經將近半個月了,可是排查還是沒有任何效果。他看著那重重疊疊的照片和資料,覺得剛剛緩了一下的太陽穴又突突地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