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然聞言,連忙加快腳步,不舍地收回了目光。紀蘇晗對於他的跟隨顯得很不滿,因此,他並不敢多有言語。
單氏大廈的對麵是一座五星級的豪華賓館,紀蘇晗定下了和單修哲辦公室一個水平的房間,以便觀察暗殺對象的生活作息。
把背包裏的重型狙擊槍取出來,擺在窗戶邊,用窗簾掩蓋好,紀蘇晗便拉開了另一邊的花色紗窗,陰雨連綿的天空,仿佛觸手可及。單修哲的辦公室拉著厚重顏色深沉的窗簾,看不清裏麵的狀況,紀蘇晗的眸暗沉了一會兒,於是又合上了窗簾,對著沙發上百無聊賴打遊戲的小然道:“走,我們出去逛逛。”
小然一聽,眼眸一下子亮了起來,把手中的平板電腦往沙發上一扔,跳了起來:“蘇晗姐,你說真的?”
紀蘇晗披上外套,語氣冷淡,但是微微揚起的嘴角還是出賣了她:“你可以當我說的是假的。”剛才他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她怎麼會沒有注意到。反正目標也沒有出現,還不如趁著這個機會陪小然走一走,也許能找到一些關於他身世的蛛絲馬跡。
“想去哪裏?”紀蘇晗拿上雨傘,問。
小然頓了一頓,笑容滿麵的臉忽然就黯淡下去,語氣變得異常的輕,聽上去卻很沉重:“我想去被迪爾救起來的那個山崖,我想看看,三年了,那裏是不是還是原來的樣子,也想知道,為什麼,我會掉下去。”
十歲的人,應該充滿了稚氣和純真,偏偏小然已經像個大人一樣,擁有了複雜的思想和邏輯。那張白皙的小臉上,已經初露俊美,五官長得極其好看,特別是那雙眸,帶著連普通人都沒有辦法擁有的深邃。
紀蘇晗沉默不說話,隻是輕聲地應了一句。
不知道自己是誰的痛苦,連已經成年的她都承受不起,何況是一個隻有十歲的小孩?對於未來和自己的恐懼,對於過去和身世的迷茫,就像孤身一人站立在星球上,空虛轉瞬之間就能侵襲你的整個身體。
淩桃夭的工作很輕鬆,隻是做做翻譯就能拿到不錯的薪酬,雖然隻是臨時工,但是隻要合約一天沒有談完,她的生活就還有保障,離她的小念就更進一步。隻有當她有了穩定的工作和環境,和單修哲打官司爭奪撫養權,她的勝算才會多一點。
走在飄雨的街道,淩桃夭緊了緊脖子上的紗巾。看樣子,冬天就要來了呢。身邊的人匆匆忙忙,帶著倉促的腳步,和淩桃夭緩緩的行走形成鮮明對比。仿佛是一副漂亮的鏡頭,一個人在快得看不清麵孔的人群中獨自走過,帶著蒼涼而又寂寞的味道。
原本因為今天拿到工資的心情,由著這場雨,又變得灰暗了起來。天空黑壓壓地,讓人窒息。自從出獄之後,忙著見小念,忙著找工作,都不曾去那個懸崖看一眼。那個吞噬了蔚然的懸崖,那個埋葬了她和單修哲愛情的懸崖,那個毀掉了她身體的懸崖,她應該去看一下的,作為祭奠。
當腳步踏上了那個光禿禿的懸崖時,撲麵而來的涼意浸透著寂寞,讓小然和紀蘇晗都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往下看,隻有白色的濺起來的水花,茫茫一片。小然往後退了一步,莫名地,心中升起了一股恐懼。總覺得腦袋裏有什麼東西要衝出來似的。
“我好像被吊在這裏過……”小然呢喃,手腕隨之就傳來火辣辣的疼痛,而他的聲音差點被瀑布聲掩蓋。
不遠處,淩桃夭緩緩地往上走,每走一步,她的心就好像被人用力地插一刀。蒼白的臉色,瘦弱的身軀在風中顯得脆弱不堪,好像快要被吹起來一樣。
“蘇晗姐,我有時候在想,我的父母到底會是怎麼樣的人?是好人還是壞人?是有錢人還是窮人?”小然的聲音很空洞,俊俏的臉上有著不符年齡的傷感,“被救起的第一年,我覺得無論哪一種人我都不會介意,隻要讓我知道自己是誰。可是後來,我發現,有些事情大概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
紀蘇晗有些奇怪地看著那個十歲的孩子,在如此清冷的懸崖,她明明穿得已經夠暖和了,可是從小然的身上,還是感覺到一種深入骨髓的冷。
“小然?”她輕聲喚道,明明曾經那麼渴求知道自己身世的人,怎麼會突然有了這種想法呢?難道他知道了些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