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依瞳穿著單薄的風衣,白色的圍巾包裹住頭部,隻露出一雙褐色的眼眸,從裸露的皮膚上看來,她已經曬得很黑了。她的背後是一片無垠的沙漠,高高低低的山丘接連不斷,甚至都可以看見被風卷起的沙石。就算她隻露出了那一雙眼睛,顏洛辰都知道,她在笑,而且很開心。
“要回信麼?”徐彥一問。
顏洛辰搖搖頭,道:“不用。”然後就又埋頭於工作了,他終究還是沒有準備好原諒她。
徐彥一歎口氣,將明信片放在了他的桌上。他相信,依瞳寄過來這些照片是給顏洛辰的。而這一張明信片代表著什麼,他和顏洛辰都很清楚。
依瞳已經放下了。隻是這個男人卻還是扭捏著,不肯原諒。
“洛辰,你真的不回信?”徐彥一還是不死心,複問道。
顏洛辰很堅定地搖搖頭,在這份感情裏,他始終都是被動的,依瞳說愛就愛,說放棄就放棄,他唯她馬首是瞻。可是這一次,他傷得太重,實在沒有辦法做到一點都不計較。
“隨便你。”徐彥一賭氣地離開。
此後的一年裏,依瞳總會斷斷續續地寄過來世界各地的明信片。那些地方或是危險獨立的,或是風景宜人的,她幾乎在全世界都留下了自己的腳印。
美國的大陝穀,澳大利亞的大堡礁,印度尼西亞的巴厘島,埃及阿布辛貝神廟,委內瑞拉的天使瀑布,而在每一個地方的依瞳,總是那樣燦爛的笑著,仿佛全世界最開心的就是她一樣。
依瞳的明信片並不定時,有時候隔一星期就有,而有時候就算隔一個月都沒有任何消息。顏洛辰卻逐漸習慣了有依瞳明信片陪伴的日子,在那些難熬的夜晚裏,他再也不需要一醉解方休,而隻要看著那幾十張依瞳的照片就能度過一個安穩的夜晚。
慰藉,或許就是這樣產生的。隻是當逐漸開始習慣,隻要連續兩星期沒有依瞳的消息居然能夠讓他寢食難安。
習慣,真是一件可怕的東西。
“這裏是秘魯印加遺址,傳說在秘魯安第斯山脈的崇山峻嶺中有一座神秘的古城哦。”
“我現在在墨西哥瑪雅古跡,位於尤卡坦半島中部,這裏還有庫庫爾坎金字塔,九層三十米高哦。”
顏洛辰從來不回信,隻是將那些明信片小心翼翼地收起來,像珍寶一樣保存著。
徐彥一一遍遍地吐槽,威逼利誘,始終不能讓顏洛辰給依瞳一個回應。依瞳已經放下了她在意的,隻不過他還沒有放心。
一個孩子,他和依瞳唯一的孩子,不是這麼容易就算了的。
依瞳總會無時無刻不拿出手機來看,為了等顏洛辰的回信,無論她到哪裏,她都不曾換過電話號碼。她怕顏洛辰找不到她。
就這樣等了兩年。
那無數封明信片寄出去,始終都沒有回應,她不怪顏洛辰。她知道,她和顏洛辰想要放下一切隔閡在一起,是需要很長時間的,她願意等,隻是等久了心會累的。
她在等待中消耗著感情,直到那顆心逐漸蒼老不堪,失去了愛人的能力。滿心的期待一次次地變成失望,她一直等著顏洛辰能夠親口對她說一句:“依瞳,我們在一起吧。”
人就是那麼矛盾。明明當時是她做得恩斷義絕,毫無轉圜的餘地,現在卻變成了她奢望著顏洛辰能夠原諒她。如果不能,那麼她一個人也是可以的。既然他不原諒她當初所做的,她也無能為力。
那件事,她深信,沒有對錯。隻是有時候會後悔,會夢見一個滿身是血的孩子在她的夢中,聲音淒慘地質問她,為什麼要殺了他。她每每從夢中驚醒,一身冷汗。
在那種情況下,她要怎麼留下一個殺死自己母親的男人的孩子?
所以當她把那張明信片寄出去的時候,她是下定了決心的。
顏洛辰,我在一星期之內不會換電話號碼,我等著你的電話,如果不行,那麼就這樣吧。
依瞳做不到讓自己始終處於一個被動的局麵,自私也好,倔強也罷,她已經累了。如果顏洛辰不肯原諒的話,那麼她寧願就此消失,也不願拖著浪費自己的感情。
但是依瞳卻沒有算到,她的這張明信片因為路途和天氣的原因,居然比她預計的時間延遲了三天,而顏洛辰偏偏不在Z城——他出國處理公司的事情去了。葉紫知道這些明信片對顏洛辰的重要性,所以她很盡職地從來不去看一眼。隻是打電話通知顏洛辰,依瞳的明信片到了。
“嗯,我知道了。”顏洛辰掛上電話,對董氏夫婦抱歉地笑。
董成傑夫婦是美國華僑,在美國的電子市場擁有不可估量的號召力,這次顏洛辰來找他們就是為了他公司上市的事情。
白頭銀發的董成傑夫婦對顏洛辰很有好感,特別是董夫人。趁著她丈夫去倒茶的時候,她笑著問顏洛辰:“顏先生一定有女朋友了吧。”
顏洛辰無奈地搖搖頭,笑得很是優雅:“我也不知道有沒有。”
他和依瞳,算不上是情侶,也算不上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