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這時候,劉琦帶著家人逃到了江邊,他說,京城隻怕守不住了,所以皇後讓他們先逃出來。
主子問,那皇後呢?
一向說起那康王妃便不屑的劉琦滿臉敬重的道,皇後說她最後走,說她身為一國之後,斷然不會棄百姓不顧,等京城裏人都撤了,空了,她再走。
主子當時急得嘴唇上頓時冒起了一層的水泡。
我不等他命令,便牽過馬往京城跑。
主子不能動,我能動,便是拚著命不要,我也要帶她出來,帶她到主子的身邊!
我一路疾馳,離得京城隻有百裏之地,再有半日便能到,卻是看到了天邊一片鮮紅色。
心口一痛,我從那個身體上飄了出來。
我知道,那一片鮮紅色代表著什麼。
我看著那個馬背上的我滿心焦急的往京城趕,卻是知道他趕不上的。
京城大火起,那個人,那個便是連麵都沒有見過卻是入了主子心的人,已經不在了……
我跟在了那個我的後麵,看著他衝進了京城,衝進了火場,衝進了那片殘簷碎瓦。
看著他和北戎人拚殺,看著他被大火阻擋,看著他隻能手持著長劍對著皇宮方向長嘯,卻無法再進一步。
漫城大火,燒去了城郭,燒去了屋宇,燒去了攻進京城來不及撤退的北戎人。
亦燒去了她的蹤跡。
我看著他滿身的傷力氣不支倒地,看著從火場衝出了成年後的趙申還有幾個手下,順便將他也帶了走。
我跟在了那個我的身後。
出京五十裏之後,趙皓的人帶了他進了一個破廟,一邊裹傷一邊說,說是要去召集趙皓殘餘的軍隊,說他們要去找謝玨。
他說了自己便是謝玨的人,是謝玨派來救皇後的。
他問皇後呢?
趙申哭了起來,他說,死了,夫人死了,將軍也跟著她一起走了。
我花費了好些時候,才明白那夫人便是皇後。
那個我也是花了許久的時間才明白那句話的意思。
他半晌都沒有說話。
不過,他就是我,便是不說話,我也能感覺得到他心碎的聲音。
趙申沒有說更多,休息了半個時辰之後,約好了日後相見,便和那個我告辭,前往北方去收攏那些被打散的趙家軍。
我跟著那個我回到了主子身邊。
主子知道她死了,在江邊站了半宿。
那之後,畫麵好似一下快了起來。
就如同走馬燈一般,我看著主子恢複了冷靜,將軍隊重新布置,先布置防線,再往前推進。
半年後,趙申帶著五萬趙家軍來投。
一年後,主子奪回了京城。
主子進了京城,便去到趙申說的地方,可是,當時大火燒的幹淨,又經過一年時間,便是土都變了色,何況骨灰……
主子在那地方用兩手挖了一個坑,將方圓一米的土都挖了出來,然後裝進了幾個大壇子裏,帶離了那片廢墟。
這一年裏,主子沒有再提要康王命的事,這一年,康王成了皇帝,在杭州組建了一個小朝廷,帶著一幫子逃過去的官吏風花雪月的過著。
主子奪下京城之後,那皇帝便帶著小朝廷北歸,在北歸之前,他娶了新後,娶了嬪妃,後宮裏美人無數。
而那個替他死守住京城,替大宋博得時間,得以有反攻之機的皇後,卻是被那些人說得極為不堪,甚至,連一個國喪都沒有。
立了新後之後,便成了一個名字都不能被人提起之人。
京城雖然奪回,但是北方還有大片國土在北戎人的手裏。
皇帝進了京後,主子便離開了京城,繼續北進。
隻是在離開之前,主子做了件事。
主子將那兩個將白說成黑的女人給親手斬殺了,並且當著那陳氏皇後的麵稱呼她為皇後,稱呼那陳琉璃為繼後。
主子的這個表態,那些小朝廷的人自然是憤怒,各種話都說了出來。
主子不過是嗤然一笑,帶著軍隊繼續北上。
主子離開不久,皇帝許是怕被主子搶了風頭,亦帶著陳涵明的那點子蜀州軍隊出去和北戎人作戰。
碰上的便是淩川野,不,應該是高天野。
皇帝一敗塗地,隻帶了幾十人逃了回來。
三個月後,主子對上了高天野。
我在戰場上,飄在那個我的頭上看著高天野。
看著那個眼中隻有狠戾和野性,一絲溫情和人性都感覺不到的男人。
那一戰,主子親自上陣,第一個衝了出去。
那是攻陷京城之人,那是逼得她隻能放火燒城之人,那是……害死她之人!
主子瘋了一般,完全不顧自己的安危,隻找著高天野單挑。
主子殺了高天野。
那個我緊跟在主子身後,我亦緊跟在了他們身後,我看著高天野倒地,看著他那雙通紅的眼眸裏解脫的釋然。
我想,便是早死,淩川野也是幸運,幸福的!
便如同我一般。
這一戰,主子的威名再無人能敵。
那些有識之士都不去京城,而是聚集在了主子身邊。
主子揮軍北上,一路收回國土,一路安排上自己的官員。
六年時光,主子收回了全部國土,還攻下了北戎人的阿耶城,同時,大半的官員也是主子一路安排過去。
攻下最後一個邊城之時,趙申找到了主子。
趙申問主子,何時回京,殺了那個狗皇帝?
主子很驚訝,問趙申為何如此說。
趙申這才說出,當年她並非是死於北戎人之手,而是皇帝和新後派人所殺,而她死了,趙皓也不活了。
這對於他們趙家軍來說,可是最大的仇恨。
他們相助主子,便是為了這一日。
主子當即揮軍南下。
什麼人的話都不聽了,那些什麼要找個借口,要讓皇帝禪位,要有名正言順,不急在這一時的話,一句都不聽。
親自帶了三千人,便往京城疾馳。
可主子趕到京城之時,卻隻看到了皇帝的背影。
當時大宋大半在主子的掌控之下,可是這京城,這廢墟上建立起來的小城,卻還是屬於皇帝管轄。
皇帝用了一年的時間,在當年的皇宮火場上起了一個高壇。
主子到的時候,皇帝已經殺了陳琉璃還有陳家之人,然後用自己的血塗滿了那個高壇,奄奄一息的覆倒在了高台之上。
而主子親手埋在那茶棚之處的壇子,那些裝著那些泥土的壇子,都放置在高壇之上。
皇帝對著主子笑,他說,這天下這大宋都給你,我不要了,我要去找我的珍寶。
皇帝打碎了那些壇子,將火油傾倒在了高壇之上,然後點了火。
大火之中,皇帝笑道,月姐姐是我的,便是化成灰化成泥也是我的!
主子大急,若不是那個我死死的拖住他,隻怕他就要衝進去,去搶回那些泥土。
急切之間,主子聽到了旁邊延壽大師的詠念之聲,他割破了自己的手腕,將血灑進了高壇的大火之中。
他大聲道,君九翊許了什麼,我君玨也奉獻上同等之物,但求蘇月一生安順,無難無災,子孫滿堂,幸福美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