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棄了天啟權勢的爭奪,千辛萬苦到了這個地方,初初隻是為了救自己的兒子,但如今兒子已經平安無事的帶回來了,他既然在這座城裏,當然不想敗陣而逃。
沿著寬大的階梯踏上城樓,北境軍魁梧的漢子之中,雪鴞纖瘦的背影站在城樓之上,看著尤為顯眼,誰又能想得到,這個看上去弱質纖纖的女流,在危險降臨的時候,會爆發出那樣凶狠的戰鬥力呢?
楚家的女人都不容小覷。庶出那個楚曼如他也見過,雖然年輕,卻也已經長成一個不怎麼講道理的殺坯了。從前是聽說過,楚曼如所到之處屍骨成山血流如海。隻是想想,當初初初見到楚曼如的時候,也不曾感覺到宛如雪鴞此刻這般,暴戾凶狠的殺意。
她看得是對麵的陣營。楊允也是武將,一眼望過去,心中有數,匈奴人帶來的重甲騎兵,單是這一個城樓看得到的,約略是八九千人。
和統萬城內人數差不多。但也算不上勢均力敵。兵書有雲十則圍之,圍城用不到一萬人,未免太少。
雪鴞殺意騰騰的目光所注視的,是匈奴人的中軍,在那裏,高台之上,是與成堆的木柴捆在一起的楚雲清。旁人尚且看不出,以雪鴞的目力,已經看得清清楚楚,木柴之上淋著火油。楚雲清的戰衣亦被火油浸透。此刻城樓之上,成列的弓兵嚴陣以待。但高台之下,執著盾牌的蠻族武士將楚雲清圍在中間,火把熊熊燃燒。
帶人直衝中軍的計劃是行不通的。這邊一有動靜,那邊的武士燒死楚雲清,幾乎就是輕而易舉。雪鴞冰冷的目光落在了竟豹兒的身上,如果眼神可以殺人,此刻身為主帥的竟豹兒恐怕已經被她剝皮拆骨。
雪鴞冷冷道,“戰場之上,以人質相要挾,不覺得太不光明磊落了麼?”
竟豹兒看著雪鴞,冷冷的笑了。
他說,“楚帥一生殺人無數,難道還有資格與別人講道義麼?”
身後的弓手們齊整整的站著,以雪鴞敏銳的耳力,甚至聽得見弓弦繃緊的錚錚聲響,或許隻要吩咐一句,身後千百支長箭離弦,便可以將匈奴人的前鋒釘死在陣前。但是她的目光掠過了層層的敵軍,落在了遠處,楚雲清那張寧靜的麵孔之上,終究還是說不出半句話。
這一生後悔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多到幾乎不知該怎麼彌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