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鴞衝殺至戰場上的時候,就已經忽略了身邊所有的人,無論敵我。她眼中所看到的,也就隻有被束縛於薪火之上的楚雲清,所有阻攔她的,無論是人是馬,都會被斬成兩段。
真是勢如破竹的女人啊,竟豹兒在一旁看著,微微的歎了口氣。
他向著身後的軍師說,“看起來,這些南朝人是不打算開城了吧。”
他身後的軍師有點不敢說話,那一位原本是南朝人,當初兩邊還算是盟友的時候,曾經為竟豹兒做事,後來因為隱瞞軍情,犯了軍規,被楚雲昭下令軍法處置。是該斬首的,但是他設法逃離了北軍大營,投靠竟豹兒,竟豹兒當時笑談,說這個人算賬還是清楚的,就那麼留下做了個軍師。
楚雲昭當時知道,也沒怎麼往心裏去,在她看來那就是個廢物。扔出去的廢物,隨便被誰撿走,又有什麼關係。
這個人原本是南朝人,憑著看人下菜碟的精明功夫,在蠻族人中也算是混出來點地位。蠻族人裏向來少有趨炎附勢小心謹慎的。竟豹兒將他帶在身邊,或許也就是為了有人能三不五時的說那麼幾句順耳的話。
軍師在他身後。悠悠的歎了一口氣。
他說,“這就是南朝人啊。”
競豹兒側過頭,語氣淡淡的說道,“南朝人和北朝人,說到底都是人,難道還有什麼不同麼?”
競豹兒是蠻族,南朝北朝,是蠻族人的稱呼。朱雀皇朝是不會承認這種說法的。
朱雀皇朝皇室號稱是朱雀的後代,神之後裔。東陸華族禮儀之邦,儒門天下,與茹毛飲血的蠻族人並稱,都是奇恥大辱。
蠻族與華族,到底是難以相容的。蠻族人覺得華族人柔弱而又詭計多端。而在華族人看來,蠻族人不知禮不知恥,簡直和愚昧的牲口沒有什麼兩樣。
其實不是這樣,其實,也就都是人罷了。東陸華族之中,亦有楚雲昭這樣上陣不知死的虎將,蠻族之中,又何嚐沒有精於算計的謀士。隻不過,南北世代為敵,早已失去了了解對方的興趣,隻憑借想像,一昧貶低對方罷了。
軍師說,“南朝人雖然軟弱,內中卻有根骨。他們喜歡內鬥,對敵的時候,卻也可以齊心協力。他們不會獻城的,是將軍失策了。”
儒門講風骨,謀算之時或許曲折離詭,但畢竟有所為有所不為。若是毫無底線,便不能稱之為人。當初預料到刀龍府與楚家之深怨,甚於華族與蠻族的仇恨。但如今眼看著刀龍府的騎兵追隨在楚家的年輕將領之後,不得不感慨,還是低估了南朝人。
當初麵對契丹的時候,若是能這樣並肩而戰,也不至於有後來許多波折。
競豹兒低聲說,“你錯了,我並沒有失策。”
眯起眼睛,看向遠處,人群之中全力拚殺的身影,看上去真的像是一個惡鬼。
但那張臉,到底也算是個美人了。當初第一次看到雪鴞的時候還有些疑惑,世間還有容貌與楚雲昭如此肖似的女子麼?說是楚家人,畢竟一樣的血脈,容貌相似,大概也是理所應當。然而到後來,競豹兒見過楚曼如,又輾轉得到了楚家那位權妃的畫像,才讓心裏的懷疑,一步步坐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