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2 / 2)

楊允愣了一下,思索了一番,才意識到所謂的武成君究竟是何人。

說的是楚雲皓吧,這才幾日不見,就自封武成君了。旨意自然是天子下的,但以小皇帝的年歲,怕是想不到這些,還是由著他這位手掌重兵的舅父說什麼是什麼。

殿上人的身份,才能以殿所之名稱君。從前所封的禦殿,多數都是世家女子,當然也都是帝王後宮。但也沒說一定要是後宮才能封為殿上人。所謂禦殿,是指可以隨時上殿出入內宮的人。帝師與宗室之中,也有受封禦殿的先例。隻是以楚雲皓這般重臣身份,自封禦殿隨意出入禦前,未免有些過於張揚了。

楊允道,“長公子於動亂之中病逝,四公子亦死在北境戰火之中,如今這位九公子是楚家家主了。不僅僅是內廷與天啟的兵權,這天地之間,但凡是楚家名下的軍隊,都隻受他一人節製,他身負重責,得陛下信任,也是理所應當。”

心裏自不必說,是有幾分不齒的。若說與帝王有親,刀龍府可是宗室,至親的骨肉。至於楚家,天子是楚權妃生下來的又如何?楚雲皓畢竟姓楚。一個楚家人,也敢在楊氏皇族麵前自稱長輩麼?

說白了,就算挾天子以令諸侯,以楚雲皓如今的年歲,還沒有那個分量。隻是這些話,楊允也不會在皇太後麵前輕易提起。畢竟這位太後如今居於深宮,也是要看那位武成君的麵色做人的。

他來見太後,也無外乎是走個過場罷了。隻是不曾料到,尊貴的皇太後不僅親自見他,甚至為了他的緣故,將內殿求見的幾位命婦都打發了出去,一番相談之後,甚至親自將他送到殿外,從伺候人手中接過重錦披風,親手搭在了楊允的肩膀上。

這一番親近,倒讓楊允有些不自在。他這一生見過的美人不少。眼前這位年輕的太後論起骨相也算是出類拔萃了。身上又有淡淡的縹緲禦香氣息,朦朦朧朧,像是抓不住的霧影一般撩人心肺。一瞥過去,隱隱約約的,便像是個小狐狸的影子。

不知道楚雲皓麵對這位年輕的太後時,會不會也有這幾分心旌搖蕩。

楊允略微退了兩步,拉開距離,低聲對太後道,“小王畢竟是外臣,太後不必這般客氣。”

悅華翎眯著眼睛看了楊允一眼,不管不顧上前,親手為楊允將披風的帶子係上。

指尖輕觸,也帶著淡然幽香。悅氏擅長製香,聽說這位太後曾經是大宗師的親傳弟子,看來是名不虛傳。

太後說,“君候與皇室有骨肉之親,又怎麼能說是外臣呢?更何況,我原本也不是什麼高貴之人,在君候麵前,也不必擺出什麼太後的架子。再說了,”她低頭,略微輕笑道,“來日方長,怕是要仰仗君候的時候不少,客氣一點,總是不會有錯的。”

她已經到了權傾天下的地步,還有什麼事情要仰仗楊允呢?

楊允心裏有些疑惑,為了避免麻煩,終究也沒有多問,就這樣轉身,匆匆離去了。

悅華翎站在原處,看著楊允的身影,心裏想到的,卻是從前她初初進宮之時,大宗師囑咐她的那些話。

大宗師說過,入宮就是侍奉皇帝的。做皇帝的人,就算富有天下,心裏也不一定時時刻刻都是順的。對於皇帝來說,身邊的人中,重臣,忠臣,寵臣一個都不缺,日子才能過的舒舒服服。

在宮裏要得到什麼樣的地位,都需要付出代價,也要憑本事。隻是所謂的憑本事上位,也未必就是那麼難的事情。宮中滿眼都是高貴之人,能矮下身段去伺候別人,就算是一種本事了。

悅華翎生的不夠高貴,從來也不會自詡高貴之人,要說擅長的事情,無外乎也是伺候人了。當初天子與權妃還在的時候,天子不買賬,她伺候權妃,也算是為自己掙得了一席之地。如今宮裏這一茬人都換過。楚雲皓未必是權妃那樣好說話的人。宮裏來往權臣那麼多,總是要抓一個兩個作為依靠的吧。

這些事情,對她而言,都不算很難。大宗師早就說過,她在伺候人這件事上有過人之處,因此才讓她入宮。

當初權妃拚了自己的性命,將蘭芳完好無損的帶了回來。隻是沒多久,大宗師便差人入宮,將蘭芳帶回本家了。

大宗師說,做朱雀皇朝的公主,這一生都不得自由,反正也沒有別人知道這個孩子,帶回本家養著,就當先帝沒有這個女兒吧。

作為母親,她當然希望孩子能留在自己身邊。然而她無能為力,隻能將自己的女兒交了出去,然後留在這不見天日的地方,日複一日,按著大宗師的心意去伺候別人。

不知道來日天下,還有什麼人配讓她這個太後來伺候?悅華翎向來淡然從容的麵孔之上,也難免露出苦笑。也幸好,如今她已經是太後了,端坐於垂簾之後,就算偶爾流露出鬱結的心態,也不至於被別人看在眼裏,議論出許多難聽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