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淪陷的第二年,儂旋來到了江南,投靠了傅嶸所說的紀嵐中。
紀嵐中對她熱情款待,一年後為她盤了個戲園子。
專門用來收留城中無家可歸的乞丐,教他們唱戲開嗓還有身形擺步,像極了之前陸銘章的作為。
兩年後,小梨園越做越大,不少達官顯貴擠破了頭也想得到小梨園的一張戲票。
有的鄉裏鄉親也會將孩子送來給她教
人人尊稱她一句衛師父。
到了天氣暖和的日子,那些小學徒們在院子裏歡嬉笑打鬧,她就臥在躺椅上,看著他們轉過來轉過去,也不覺得枯燥。
就這樣一日日安頓下來。
可她等的人,依舊沒有來。
衛儂旋的名字很快出了名,有不少公子哥派了媒婆前來說親。
她總是閉門不見,駁了人家的麵子。
大家這才漸漸傳開,江南小梨園的衛師父,一直在等她的心上人。
可她等的人是誰,卻無人知曉。
東來春去,一晃又是三年。
小學徒們也逐漸長大,有的開始出彩,能跟著衛儂旋一起處處表演了。
到了有了出挑的學徒時,儂旋就更懶了,疏於練戲,終日窩在寢房內睡覺。
有時能睡一天一夜,醒來就是呆呆地坐著,望著院門口,坐到夕陽西下。
這一年,她最小的徒弟也滿了八歲。
小團子挪到了師父身旁,跟著她一同呆呆地望向院門。
“師父,您為何一直瞧著那裏,是約了客人麼?”
儂旋笑著將他抱到腿上。
“師父在等一個從京城來的人。”
小團子奶聲奶氣。
“是對師父很重要的人嗎……師娘?”
儂旋頓時收了淚,破涕為笑。
“什麼啊小鬼,什麼師娘,又想打手板了?”
“那他為什麼還不來找師父啊?”
“你這小鬼,哪來這麼多問題,快回去練戲!”
儂旋歎了口氣,將小團子放下了。
“你回屋去吧,師父再坐一會兒。”
她已經許久不曾睡好了。
他說過隻要她睡一覺,醒來他就會在她的身邊。
可這幾年,她卻獨自熬過了這麼多的夜晚。
索性她白天也睡,直到她心底也開始相信,傅嶸今天不會來了。
他讓她等,那她就等,院門扣得花開了謝謝了開,她的臉上也有了細紋。
第十二年的夏日裏,小葉青來到了江南,碰見了她。
彼時小葉青已有了一雙兒女,她臉上的疤痕還在,那是歲月的懲罰。
說起當年之事,小葉青紅了臉,止不住地愧疚。
儂旋卻一直笑而不語,看著小葉青的兒女和小徒弟們嬉笑打鬧,忍俊不禁。
第二十三年的冬天,新帝因朝堂上吐血,重病身亡,新帝最小的兒子廣榮帝繼位。
這一年的除夕,陸銘章請辭回鄉,不再侍奉新帝,來到了江南。
彼時陸銘章鬢發已全白,他看著圍在儂旋身邊的徒弟們,眼中滿是慈愛與內疚。
他知道儂旋還在等那個人,但是那人再也回不來了。
是他錯了,他為了權勢利益,讓她苦等了這麼多年,可他……卻依舊不能說出實情。
因為他不想看她了無生機自行了斷的模樣。
“聽師傅的話,不要等了,要回來早回來了。”
儂旋抬手遮住了刺眼的陽光。
“要等,我習慣了。”
他的一句“等我去找你”,足夠她牽掛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