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嗶嗶——”
“不對不對,指法是這樣的,你看我。”由竹管臨時做成的笛子雖然很粗糙,發出的聲響倒是很悠揚。
“嗶嗚噗——”
“沒吃飽飯嗎?手指沒按緊,漏氣了。重來。”
“嗚嗚嗚噗——”
“……”
傾月拍拍酸澀的兩腮,將骨笛遞到淩淵麵前,道:“要不咱們換著吹吹?”
淩淵登時露出被雷劈了的表情:“你吹不好還敢懷疑是我的笛子連累了你?”
“是你的笛子太好了,我吹著心裏沒底氣。”傾月將骨笛放在他手裏,然後拿過他手中的那支竹笛橫在唇邊,深吸了口氣,然後頗有底氣地吹了一聲,“嗚——”
雖然那聲音聽起來有點直愣愣的,但好歹沒有再漏氣。
淩淵扶額,心想吹笛子是不是真和所謂的“底氣”有點關係。
他耐著性子繼續給她示範教學,從指法到氣息,一點點地糾正她的錯誤之處。
雖然偶爾言辭有點銳利,數落起人來也不留情麵,但他能端坐在旁邊沒有被氣得跳腳或出逃,已經算是他所能做到的最好修養了。
外麵山雨稀稀拉拉下了整日,傾月就搗鼓了那支竹笛整日,待兩腮確實酸的不行時才停了吹奏。
一整天的學習下來,傾月能確保吹出的每一個音都是清亮的,不再會發生漏氣斷音的情況,偶爾福至心靈,還能超常發揮吹出一聲倚音、顫音。
她很開心。
若非那天清晨於茫茫雲海前聽到淩淵的那支笛曲,她想她應該不會再碰笛子一下。本以為吹起笛聲時會想起失去母親的悲痛,可整日下來,她卻覺得滿足。
原來幼時那些追隨在母親身邊隨笛聲歡笑起舞的快樂記憶,還在。
淩淵瞥見她眼角眉梢都難以掩蓋的笑意,忍不住也彎起了嘴角,但說出話的還是滿滿嫌棄:“瞧你這點出息,這會兒就高興成這樣,等你學會了吹曲子,豈不是要上天?”
“我決定。”傾月忽然頓住,挺直脊背一派認真的模樣,勾起了淩淵的好奇。
“決定什麼?”淩淵下意識地梗直脖子,正色問。
“我決定,”傾月握緊手中竹笛,堅決道:“回去後不再逃卞夫子的樂修課。”
淩淵垮了臉,翻個白眼道:“嘁,我還當你要拜我為師呢。我教的肯定比那老頭子好上百倍。”
“拜師不現實,但還請你不吝賜教。”傾月看過來的目光清亮出塵,讓人不忍拒絕。
淩淵抱著胳膊偏過頭,道:“沒有一點誠意,不教。”
然後,傾月起身想去外麵打山雞野兔表示一下誠意,又被淩淵跳著腳按了回去,他一臉不爽地走進了那一簾濛濛青色中。
第二天,紫霄閣裏又傳來淩淵不爽的聲音:“太難聽了!你不準再用這根破笛子,我的耳朵都快被吵聾了!”
“沒有你說的那麼……”傾月覺得淩淵有點誇張。
“用我這支,”淩淵劈手奪下她手中的竹笛,隨手扔到一邊,嫌棄道:“水平也太爛了。”
傾月眨眨眼,提醒道:“這是你自己做的。”
淩淵一頓,又是劈頭蓋臉一頓教訓:“我是在說你的水平爛,要是換做是我,信手拈片竹葉吹出來的都比你的好聽千百倍,你該反思一下吧?還敢跟我頂嘴了。”
“我反思,你歇會兒。”傾月輕掃他一眼,加了句:“嗓子都劈了。”
“哼,還不是怪你笨?”淩淵聲音小了下來,坐在一邊瞪她,傾月便由著他瞪。
這兩天相處下來,她發現在淩淵莫名其妙罵人時隻要充耳不聞連連點頭,就能將他的炸毛捋順。
她習慣了。
傾月摩挲著他那支通體玄黑的骨笛,在心裏默默想了下淩淵教她的指法,這才又橫在唇前吹奏起來,生澀斷續的一小段旋律,依稀能辨得出那是秋月芳華曲。
是她母親生前最後給她吹過的曲調。
淩淵難得沒有出聲教訓,他坐在一邊狀似閉目休息,實則雙眸微開的那一條窄縫後,他在斜斜看著她。
眼圈兒有點泛紅,是想到她母親了嗎?
正想著,紫霄閣緊閉的大門忽然被人一腳踢開,一道調侃聲隨之傳來:“淩淵你在搞什麼鬼啊?吹的什麼破調調?”
笛聲驟然止了,淩淵“噌”的站起來,一把將傾月拉到身後,眸中劃過一抹被打擾的不快。
葉知非邁進一條腿,嘻嘻哈哈笑著,目光忽然對上正從淩淵身後探出頭來的傾月,他忽然像見了鬼一樣退出門外,“哐”的一聲將紫霄閣的大門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