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泉一鑽進被窩,雲出便自發自覺地往另一邊挪了挪,離夜泉隔得開開的,被子本來就不大,窄窄的一床,雲出這樣一折騰,中間留出了一個空蕩蕩的縫隙,風呼啦啦地往裏灌,她則揪著一點點被角,僵硬地躺下來,道,“睡吧。”
她這不是自找難受嗎?
夜泉側身看了她一會,突然伸手一撈,將雲出扯了過來,然後卷著被子,將她嚴嚴實實地裹了起來,自己則什麼也沒蓋,和衣斜躺在旁邊。
雲出被他包裹得像個嬰兒一樣,手腳都束在被子裏,動彈不得。
“你不冷啊?”她眨巴著眼問完,話音未落,便想咬自己的舌頭。
怎麼會不冷呢?
外麵靡雪飄搖,屋裏又沒有點爐火,夜泉身上不過穿著一件普通的薄棉衫子,鬥篷也已經解開,放到了一邊。
分明是自己剛才表現得太刻意,害得他不得不如此委曲求全。
“還好。”夜泉見她有意掙出來,又伸手壓住被角,嚴肅道,“不要亂動,就這樣說話好了。”
雲出見他認真了,也懶得再一番做作了。
兩人一個躺著,另一個倚著,中間隔著厚厚的被褥,外麵紛紛雪落,偶爾傳來遠處的犬吠嬰啼聲。
夜,如此靜謐。
雲出睜大眼睛,呆呆地看著頭頂的屋梁,了無睡意,卻也沒什麼談興。
“雲出,你有什麼夢想嗎?”夜泉終於沒事找事地尋了一個話頭。
提到夢想,雲出立刻活躍起來,“當然是吃飽穿暖,沒人欺負啦。”
夜泉聞言,微微一哂。
這個夢想……還真是不難。
“就這樣?”
“恩。人人吃飽穿暖,人人不受欺負。大家永遠在一起。”雲出想了想,又詳細地重複了一遍。
夜泉默然。
如此,卻似難了些。
“小……夜泉,你的夢想是什麼?”雲出問完,又巴巴地歎道,“哎,說起來,你差不多也該娶個媳婦了。”
如果同樣的問題問包子,包子的回答必然是,“有吃有喝有媳婦”,雲出的思維一向跳躍,這才莫名其妙地加了這一句。
夜泉失笑,撐著臉頰,側躺在她身邊,盯著她的臉,頗有深意地回答道,“我還不著急。”
反正已經養了那麼久,為何不再等久一點呢?
養到她完全準備好,等到她心中再無旁人。
“不想娶媳婦,那你要什麼?”雲出眨巴著眼,略一抬頭,便將俯身瞧著自己的夜泉看得清清楚楚。
從下麵往上看他,臉上那最後一抹稚氣竟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她看到一個秀氣的下巴,輕抿的唇,還有一雙低垂的、幽深難辨的眼。
“我要這天下,再無負我之人。”夜泉淡淡道。
雲出又眨了眨眼。
多奇怪的答案。
她遲鈍地琢磨了半日,然後地伸出手,拍拍夜泉的肩,慨然道,“放心,有我在,不會讓別人欺負你的。”
夜泉又忍不住撇了撇嘴,捉住她在自己肩膀上拍來拍去的手,重新塞進被窩裏,一臉的不屑與疏淡,可是溫暖的笑意已經不經意地侵到了眼底,“我哪裏需要你保護,笨蛋。”
雲出,你真的很笨很笨,笨到永遠不知道,你身後,有多少雙含笑看著你的眼。
雲出被夜泉鄙視了,想想也對,那天夜泉在唐宮裏的表現,遠比她熟稔老道得多,她確實班門弄斧了——嘖嘖舌,某人還是沒知覺地加了一句,“其實,我還是可以為你做一些事的。”
所謂尺有所短,寸有所長,每個人都會有她自己的作用。
這一次,夜泉沒有再搭理她。
“睡吧。”他輕聲道。
“恩,你真的不冷?”
“還好。”
“那什麼……你還是鑽進來吧,晚上真的會很冷的……小……夜泉啊,來吧來吧,我們是什麼關係啊,用同一床被子也沒什麼啊,我又不打緊,夜泉——夜泉?……夜泉——”
“雲出,你很囉嗦!趕緊睡覺!”
夜泉終於被某女的碎碎念弄得煩不勝煩,拿去枕頭,粗魯地將她的臉一蒙,也將她剩下的話語聲蒙到了枕頭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