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唐三說完,雲出不由得鬆開他的袖子,探過頭,往殿內張望了一下。
裏麵的美輪美奐,華彩滿目,不可一一描述。
單單隻是放在殿角的一支花瓶,上麵的純金勾絲和玉片鑲飾,就足夠雲出看得眼花。
“早點睡吧。”唐三仿佛沒看見雲出眼中的驚歎,輕飄飄地丟下一句話,轉身往右邊走去,“我就在你旁邊。”
雲出這才發現,此偏殿是兩間房連在一起的,她的這間比右邊的那間似乎小了一些,但裝飾風格都很相似。
也不知道原先是誰居住在這裏。
不過,能與他睡得如此之近,雲出還是覺得開心,算是意外收獲了。
道了晚安,她大步跨進自己的房內,踏過琉璃鋪成的地板,穿過床前的珠簾流蘇,眼前的床榻是用質地非常細密的烏木製成,散著很飄渺的幽香——也不知道那邊的床,是不是也是如此古樸雅致?
她平躺在床上,盯著頭頂的繁複雕花靜靜地發了一會呆,然後——睡覺!
萬事都可以明天再想,明天,又會是新的一天。
然而,這一晚,注定是無法踏實的。
雲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折騰了好久,好容易才睡著,便聽到有誰在隱隱約約叫她的名字。
其實那個聲音極輕極淡,她甚至都沒能挺清楚,可是心裏卻那麼清晰地知道:是在叫她。
那個聲音,宛若來自遠古的幽思,確確實實,是在呼喚著她。
她從床上翻坐起來,借著夜明珠的光暈,迷迷瞪瞪地看著前路,然後,順著聲音,慢慢地,幾乎半夢遊狀態般,往外麵走去。
到外麵一看,唐三的房門是合上的。
她沒有驚醒他,反而將腳步放得更輕,那呼喚依舊極輕極淡,可又如絲線一樣,層層疊疊地纏繞在她的腦海裏,將她牽引向前,越過長廊,越過廊柱,越過那座已經焦黑的雕塑,徑直,走進了唐宮正殿。
她停在了牆壁前麵,壁門洞開,聲音,似乎是從裏麵傳來,讓她幾乎,忍不住踏進去了。
可是,腳剛剛抬起來,身後便有一隻手及時地拉住了她的胳膊,唐三沒甚表情的聲音從後麵淡淡傳來,“你想送死?”
雲出悚然一驚,抬頭看著懸在頭頂上的森森寒劍,激出了一身冷汗。
想想剛才的情形,更是覺得古怪至極:難道,這唐宮裏有什麼玄妙不成?
“為什麼會走到這裏?”唐三問。
雲出摸摸頭,訕訕地轉過身,把之前的情況簡單地說了一邊,一麵說,一麵打量麵前的唐三:他身上的白袍依舊,頭發衣服都整整齊齊的,一點也不像剛剛從床上起來的模樣。
敢情,根本就沒有去睡。
相比之下,雲出可正常多了:被大火燎過的頭發本就亂,此時更如雞窩。衣衫淩亂,外套也脫了,放在了床架上,顯然是稀裏糊塗從床上爬起來的,這樣,也算是證明自個兒並沒有說謊。
唐三也沒有去懷疑她話語裏的真偽,隻是若有所思地朝裏麵看了一眼,然後對雲出說,“大概是夢吧,回去繼續睡覺。”
“哦。”雲出很乖巧地點了點頭,冷不丁地問他,“你一直沒睡?”
唐三沒有回答。
“我現在也睡不著了,不如你陪我到外麵走走吧,厄,站站也行。”她殷殷地看著他。
明明是想陪著他,卻偏偏說成要他陪她。
唐三哂然,沒有拒絕。
最後的結果是——
他們既沒有走,也沒有站,而是一前一後,坐在正殿前的台階上。
雲出有一句沒一句地說這話,身後的人,卻是耐人的沉靜。
“其他人,真的全部走了嗎?”
夜涼如水,照著地上的白玉,淒涼恍若廣寒宮宇,將唐宮映得尤其空蕩寂寥。
“既然人已經走了,你也不需要守著這裏了,唐三,你也和我一起走,好不好?”雲出繼續她的遊說。
坐在後麵三級台階之上的人,並沒有搭理她。
她也沒有指望他會一口應承,興高采烈的,所以,也不覺得失望。
反正,她的策略,本就是打算填鴨式地灌輸離開唐宮的念頭,免得他再繼續死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