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出怔怔地看著他,不明白南司月為什麼要放棄。
他們那麼辛苦才到神廟,離成功不過咫尺之遙,為什麼要放棄?
“雲出。”南司月的神色沒有絲毫開玩笑的意思,他突然向前一步,將雲出拉入自己的懷中,仿佛用盡全部氣力,緊緊地抱著她,“我們離開這裏,什麼都別管了,我們回江南。”
雲出猝不及防,就這樣被南司月牢牢地箍住,錯愕之餘,心底忽而一陣柔軟,她安靜地縮在他懷裏,輕聲道,“等這件事一了,我們就回江南啊,不著急一時半刻的,對不對?可能是我剛才跳得不對,再不就是時間不對,我們可以慢慢研究,南司月啊……”
“現在就走。”他有點蠻橫地打斷她,然後拉著她,轉過身,大步流星地往平台下走了去。
雲出打了一個趔趄,幾乎要小跑才能跟上。
“喂,喂,你沒事吧?”她在後麵高聲喊著,“不是中邪了吧?怎麼無端端的……喂,你好歹也慢點。你——你到底在害怕什麼?”
她終於訥訥地問了這一句。
南司月此時的表現,像極了逃避。
雲出從來不知,這個世上,還有什麼會值得南司月逃避的。
他那麼強大,那麼無所不能,好像泰山崩於前,都能做到不動聲色。
南司月陡然停住腳步,他們停在台階中間,停在這巨大的古跡中,如曆史裏兩粒無足輕重的塵埃。
“難道你都沒有知覺嗎?”他低著頭,額邊的長發掩著他的麵容,看不清神情,“我已經不能夠再失去你了。”
“啊?”雲出一怔。
“我不能再失去你了。”南司月緩緩抬頭,筆直地麵向她,麵色沉靜得近乎強硬,他一字一句,仿佛那些話,一旦說出,便連他自己都無法左右,“就算再次背叛所有,放棄信仰,拋卻一切,結果都不會改變,上輩子,這輩子,下輩子,我隻要你在我身邊!”
“我就在你身邊啊。”雲出愣了片刻,然後仰麵回答他,“你不需要再犧牲什麼,我當然會在你身邊,不在你身邊,我能在哪呢?南司月,你到底在說什麼,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她有點慌亂,隻因為南司月此時的模樣,也有種奇怪的狂亂,讓她那麼不安。
“是啊,為什麼會留下這樣的一個遺址……”他突然低下頭,淒冷一笑,笑容如罌粟,絕美而危險,“他們是在指責我,他們在怪我,他們將所有的怨氣化成這樣一片廢墟,等著有朝一日,告訴我他們有多恨我。控訴我曾是怎樣一個罪人,我是神族的罪人,就算死一次死兩次死千次死萬次,永墮地獄,永不超生!都不能補償他們分毫!”
“什麼神族,什麼罪人!”雲出伸出手,捧著他的臉,牢牢地盯著他道,“南司月!你給我醒過來,這裏沒有神族了,神族已經滅了一千年,我們在神廟,我是雲出,你是南司月,你是南王,生在江南,長在江南,你從來沒有來過這裏!”
“不,我是南司狐。”他搖頭,歎息般說。
“不是!”雲出非常斬釘截鐵地打斷他,同樣,一字一句道,“你就是南司月!你不是其他任何人!你說過,無論我做什麼,一轉頭就能看到你,如果你不是南司月,那南司月在哪裏,我一轉頭就能看見的那個人在哪裏?你還回來啊,你把他還回來啊!”
“怎麼還……”南司月突然頹然地後退一步,神色落寞而悵惘,“就算我一直在你身邊,你心中想要的那個人,卻並不是我。”
這句話,他已經分不清是誰在說。
他自己,或者南司狐?
無法去分辨,甚至無法去體味,那種深深倦倦的厭世之感,那一瞬的萬念俱灰,徹底地擊垮了他。
什麼都沒有,他放棄了所有,背棄了一切,然而握在手裏的,仍然是一片空茫,一句謊言,一個紅顏若花的笑話,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