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司月徹底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二十天後了。這些天,他一直昏昏沉沉,每天被灌著稀奇古怪的草藥,竟然很僥幸地、沒有因為藥性相衝而身亡。
等他醒來的時候,已經傍晚時分,冬日的殘陽透過窗欞,射在了他的眼睛上。
南司月下意識地抬起手,遮著眼簾,琥珀般的眼眸緩緩地睜開,遲滯地打量著身側的環境:古樸的桌椅,上麵擺放著形狀簡單的瓦罐,門簾是簡單的一塊灰布,還沒點燈,屋裏暗沉沉的,像那種廢棄已久的城隍廟。
他正猶疑著,門簾已經被掀開,南司月將手放下來,半支著甚,往那邊望過去,可是頭還沒完全抬起,身體又重重地跌回床上。
躺了二十多天,早就沒了力氣。
那個掀簾而進的小姑娘趕緊走了進去,將一碗黑糊糊的藥放在南司月身邊的小桌子上,驚喜地看著他:“你活了呀!”
南司月茫然地看著她。
“我們都猜,你死定了呢。”小姑娘還在那裏自顧自地說著話,見南司月還是一臉茫然,她笑眯眯地自我介紹道,“我叫艾棠。是我把你撿回來的!”
南司月眼眸微動,低聲道了聲,“多謝。”
也許是太久沒有開口的原因,那兩字嘶啞得厲害,幾乎聽不見。
“你發了十幾天的燒,大夫說啊,你的嗓子燒壞了,一時半刻是出不了聲的,哎,你會寫字麼?”艾棠很活潑,說話風風火火的,這一點,與雲出倒有點相似。
想起雲出,南司月露出一抹溫柔至極的笑,艾棠剛好折身拿過一根炭條和一張粗劣的紙,遞給他時,看到南司月在笑,動作不由得頓了頓。
撿到的那天,就知道他長得極好看,讓人忍不住看了一眼,還看一眼,他剛剛被搬到自個家的時候,滿村的女人都跑來圍觀,後來,還是被家裏的男人強拉回去的。
而今才知道,那算什麼啊,他最最好看的時候,原來是笑的時候。
笑得——就像那朵隻在淩晨時刹那綻放的花,纖白絕美,琉璃般的眼眸潤澤含情,眉梢眼角,都是淺淺的綿思。
隻是,不知道他眸底深處晃動的人影,到底是誰。
艾棠正驚豔呢,南司月已經接過她手中的炭條與紙張,很快寫下了三個俊秀挺拔地大字,“這是哪?”
他遞給艾棠。
艾棠‘哦哦’了兩聲,趕緊回神,她接過紙一看,當即傻眼了,“原來你不會寫字啊!”
南司月怔住。
“你寫的字好奇怪……”艾棠眨巴著那雙大大的眼睛,尷尬地看著南司月。
南司月努力地半倚在靠背上,想了想,又提筆將那三個字重新寫了一遍。
這一次,他用的是古體。
艾棠湊過來,隻掃了一眼,立刻歡欣起來,“哎,我說呢,你長得這麼好看,沒理由不認得字啊,原來剛才是逗我啊,這裏是山角村。”
南司月聞言,側過臉,神色複雜地看著艾棠。
艾棠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圓圓的臉蛋呼啦又紅了起來,她低著頭,捏著衣角,訕訕地問,“怎麼了?”
“你們是夜氏王朝的人嗎?”南司月迅疾地寫道。
艾棠低頭看了,然後一臉茫然,“什麼夜氏王朝?我們是山角村人啊。”
南司月默然。
“哎,你還沒說,你叫什麼名字呢。”艾棠催促著他。
南司月的手腕滯了滯,還是行雲流水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南司月。
艾棠一臉驚歎地將那張紙接了過來,看著鋒利秀挺的筆鋒,傻笑了一聲,說,“你的名字也挺好看。”
南司月和善地回以一笑。
艾棠又呆了呆,突然臉一紅,扭頭便往外麵跑:“我去通知其他人!”
南司月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布簾後,臉上的笑容,又一點一點地斂了起來。
他們現在還在用古體,且不知道有夜氏王朝,這個山角村,到底在哪?
他仔細地回想記憶裏最後的幾幕:他用暗器打滅了所有的火把,正要趁機脫身,可胸口忽而氣悶,隻得往山路崎嶇處混淆視聽,然後,不知是誰用石子打到他的胸口,他疾退數步,後跟忽而一空……
看來,這裏已經是山崖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