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那日裏軒轅荊的一番訴說與秦弘的一番勸慰管了用,這幾月來,夏瓜之味仍在口中,卻喚了秋葉、冬雪。盛夏的暑熱過了不久,眼瞧著樹葉漸漸泛黃,竹葉飄落在地,菊花終在百花殺後耀的帝京滿城盡帶黃金甲。
這幾月裏,無甚大事。奉上來的折子皆是說著豐收安定;少有些山匪也被當地剿滅,軒轅荊為一帝王頗富公正之心,其上牌匾之“光明”他也算做到九十。盛夏直至寒冬,昔日鄭家勢力盡去,倒是鄭乾淵兢兢業業的輔佐著軒轅荊,驃騎將軍不在,如此武官一事幾乎遍在鄭乾淵手中,倒也極為安穩。
六部那邊因著秦弘對他父親的好一陣言說,也算配合著七八分;各地諸侯因此前一事還算聽話,家裏事也還安生。唯一之變動,便是此前太尉沒熬過那深秋,還是去了。
“太尉八十好幾,如此也算喜喪。”軒轅荊從葬禮上哀悼完畢後,回來拉扯著秦弘好一通懷念:“老爺子勤懇了一輩子,我雖也說過他管我太多,可畢竟也是為了我朝之好,如今駕鶴西去到那邊過清閑日子去了,倒還真是舍不得。”
“太尉如此,稱得上陛下賜之‘忠’為諡號了。這人前一段還與家父開過玩笑,這就去了,世事難料啊…”秦弘一陣感歎,老太尉和他祖父關係甚好,他小時候還見過這老爺子很多次,循規蹈矩的活了一輩子,對誰都不苟言笑的。做起事來卻是兢兢業業沒有絲毫疏忽,就和個老長輩一般對待自己,看著他也能想起早去的祖父。可如今兩位怕已然是黃泉下再下起了棋了…
太尉這一去,朝中元老又少了一位,可世家子弟裏少有人當大任,一時間頗有些青黃不接的態勢了。可老太尉這一走,軒轅荊也算少了一層束縛,秦弘看的出來,其緬懷中些許也透出來點被釋放的解脫。隨著太尉的一去,朝中便少有家族、元老能再與他軒轅荊分權了。
深秋因老人的離世而染了幾分淒涼,可日子還是要照常,寒冬不久隨之而至。西風和著朔風凋零了院中菊、凝固了池中水,漸漸逼到冬至。想來冬日蕭瑟,人一老冬日裏便是不好熬,趕在年下的時日裏,秦弘特意抽出了一日空閑,扯著軒轅荊到宸寧宮好生看望了一番秦琅。
好在太後還是那般,沒見衰老病體,想來此前說身子不好不願見人也隻是圖個清淨的借口。秦琅瞧著小輩來也是高興,歸著是她母家人,而軒轅荊也是自己看大的,如今兩個人感情不錯,家庭和睦,她這老太太看了也開心。
軒轅荊自小和太後關係不遠不近,太後看不上他母親,說話冷言冷語的,他見怪不怪。可畢竟對自己沒做過什麼,還是嫡母,更何況還是秦弘家裏長輩,該有的尊敬還要有。到了年下,也該來看看。於是見了太後也是那般尊敬鞠了一禮:“兒臣來看看母後,平日裏繁忙疏於對母後的照顧,倒是不孝了。也不知母後生活的如何…不過瞧著母後身體硬朗,也該是不錯。”
秦琅慈和的拍了拍軒轅荊的手,她很少對軒轅荊如此,也該因為是秦弘的原因。秦琅自然知道如今兩人身份已經挑明,也不必遮掩著什麼,慢慢笑了下:“皇帝和弘兒如今這感情也不錯,其他妃嬪們不生什麼事端。哀家一個老太太,也不懂你前邊那些大事,就看著家裏如此和樂,也是開心。”
“家和萬事興嘛,”秦弘接道:“而今瞧著姑母這般,侄兒心裏也得安慰。這快到年下了,到時家宴也盼著姑母能來,那些新來的還未曾得見姑母,也該讓她們拜見拜見。”
屋外寒風凜凜,然屋裏旁邊暖爐裏紅炭燒的“劈啪”作響,熱茶一烹暖意融融。這三人有說有笑坐了許久,真有母慈子孝的和樂;加之此前老臣離世,家便更讓人思考去珍惜。若非前事那許多紛雜,也是家中和樂的好景象。
眼瞧著臘月到了底,醃好的臘八蒜已經吃盡,這年下也隨之到了門口。也算是秦弘與軒轅荊第一次正式一起過個年,兩人因此更是無比珍惜重視這個年。二十三時候,宮外家家戶戶祭著灶王爺,宮裏也不例外,雖說沒那般熱鬧又是煙火又是鞭炮的,卻也發了些個關東糖,龕上貼了“天上言好事,下界保平安”的對子。
除夕夜裏,百官放假回家團聚,宮裏自然辦起了家宴,一眾嬪妃而至。秦琅作為太後,也終於出了屋,坐在了那宴會之上。鎏金大柱、廊頂掛滿了紅絹金綢盡顯皇家貴氣;每人一個小桌,其上瓜果酒菜,皆是精致無比。桌後佳人粉妝錦衣、香粉撲鼻,都想趁著這個機會在皇帝太後麵前好好表現一番,得個重視賞賜。日後若得雨露垂青、一步登天,當真是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