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音的皇家有個規矩,即是皇後若非先有入宮而直接從家中封了後,那麼在封後前些日子是可以回家去看看的。一來是回去和母家告個別,而來也是最後盡盡孝心。
而秦蓁早先因著秦弘頂著她的名字入了宮成了賢妃,而今也可獲得這種待遇。隻是在出宮時,坐在那轎中的不是她,而隻是暫時頂了這個形式的雙兒。
冬月到了,天氣一轉而到了徹骨寒冷。可十一月初八是個好日子,對於置之事外的人都是:皇帝要迎娶皇後了,本朝的第一位皇後,聽說在之前就因著賢德淑惠、冰雪聰明而被封得了賢妃!又說那和皇帝的感情可不是一般的好,如膠似漆一般。出身名門世族,想來更是門當戶對!
百姓們看著張貼出的皇榜上所言喜事,皆是這麼稱道,更是看著近些日子那秦家的門檻都被踏破了,送禮恭賀的人絡繹不絕,真是讓人讚歎。以至於那許多女子都想著,誰若是能生在這家,真是前世積德!
可街院裏的秦家卻不曾因這些道賀之聲欣喜半分。秦蕭每日迎著笑臉對著這些前來恭賀的人,和人家說盡了“同喜”的話,可回到了屋,卻隻有他夫人藥湯子的味道和小院裏隱隱綽綽的哭泣聲。
眼瞧著婚典就在當即,秦蕭更須是得隱著心中所悲,裝作一派嚴父之貌。他心裏明白,這時候唯有自己得做出個樣子來,即便是遭到女兒的怨恨,他也得保住這一家老小的平安。
十一月初七,清晨降下了寒霜,將帝京大街小巷染了個遍。
秦家後院的廂房開了門,秦蓁哭著遍往外跑,隻求他父親給她最後一日的機會,能和她相見的人道個別。
秦蕭陰著臉沒言語什麼,那頭秦夫人見著女兒滿目淚水、那麼可憐的乞求著,卻連句安慰的話都無從說出。或許從她收養秦弘的那一日起便知道了最後的悲劇,可她一介婦人又能改變什麼?隻能默默為兒女祈禱餘生,隻能企望著秦弘還活在這世上,秦蓁能安穩餘生。
瞧著父母沒有反應,秦蓁別過頭就想外走,一麵梨花帶雨哭喊道:“為什麼要我去做皇後!哥哥沒了就要我去頂著嗎?我不去做皇後!我明明有喜歡的人為什麼!”
聽了這話,秦蕭終於一把摔了杯子,隨著瓷片破碎的聲音一陣怒吼:“你說什麼?不去!你有什麼資格說不去!欺君大罪你擔的起嗎?就為了一個卑賤之人要把你爹娘都送上斷頭台嗎!”
秦蓁泣不成聲無法自已,再不聽得此話,不顧旁人勸阻狂奔出了家門,氣的秦蕭在身後大喊:“逆子!你當真是要為一個賤奴害死你爹娘就別回來!”
飛奔出門的秦蓁,留下的隻是一行淚水,應和著身後父親的怒罵,與母親對父親的勸說,說什麼她自有分寸,不過就是分別,很快就會回來,定也不會誤了明日的婚禮…
畢竟明日過後,她秦蓁就再也不屬於從前的她了。
一路狂奔,秦蓁隻想珍惜起這最後的一分一刻,去瞧瞧蘇清明最後一眼。這不過桃李年華的小女憶起那天初見,那年梅花,飄零君不知…
到了蘇清明家,出乎她所預料的,蘇清明似乎早就猜測到了她會到來,已然抱著鷂鷹在屋子外頭等她,一如往常的笑容。而秦蓁不曾料想,自封後的皇榜貼滿了全城之時,蘇清明便整日在這屋前,等待著秦蓁來找他最後一麵。
看著她跑進,蘇清明先是一驚,隨後帶著溫柔的笑容牽起了她的手,柔聲道:“欣欣來了,我就知道你會來的。我得了個好地方,欣欣要不要陪我去走走?”那聲音一如往常般,那麵容也一如往常般,宛若天人般清朗,隻是眼神中盡然悲哀。
秦蓁歎了口氣,隨著蘇清明走了出去。那地近著城外,有一處溪流,春日裏堤岸上野花開遍分外清香,更有一花樹每至盛夏便花開滿枝頭,總有青年男女於此交付真心。而今到了冬月裏,亂紅飛去,霜雪覆著荒草萋萋,倒是顯出一份情意拋了相思紅豆。
冰封霜結風淒緊…秦蓁任憑麵上淚痕凝幹,緊緊拉著蘇清明的手不舍鬆開。曾經小會盡做離情,此去即是永別。二人多希望這一夜如歲長,可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卻是由那白日換了月上當空,想來不幾個時辰便是東方日出,鳳轎來迎…
“清明,‘係我一生心,負你千行淚’,曾我覺天涯咫尺,如今月缺花飛…我從今,便連相思都是奢侈了…”秦蓁聲聲血淚,終是說出了番一別做永別。
蘇清明擁過秦蓁,將她緊緊擁在懷中,之前的笑容坦蕩喚作了聲音哽咽,強做鎮定道:“欣欣,是我福薄命淺不能與你相守一生…你要好好的,你我兩情上天可鑒,終會相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