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陽站在水潭旁,看著手中的木棍。
腦海裏回憶宗慕華的話。
即使隻是最簡單的招式,練一千遍,一萬遍,也能帶來驚喜。
他回頭看,沒見到宗慕華。
握住木柄,猛地一刺。
力量太大,刺出去,劍身有些不穩。
身體稍微向前傾了一些角度。
收回來,再刺。
這樣子看上很笨,但陳陽卻發現,這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劍招無非就是劈、刺、砍、點、撩、抹……
所有的劍法都是由這些基礎演變而來。
萬變不離其宗,再複雜的劍法,將其拆開分析,也還是這些基礎招式所組成。
於是,陳陽開始刺,刺,刺,刺……
宗慕華從小山丘上冒出個腦袋,看了一眼,輕輕笑了笑。
又回頭看看跟在落落身旁跑來跑去的小胖孩,眼中一抹愁緒怎麼也散不開。
他這次進山,是去拜訪幾位隱修。
人劫不容易渡。
否則這麼多年來,也不會一次都沒成功。
有段時間,他產生了相當嚴重的自我懷疑。
他覺得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否則,為什麼一個成功的都沒有?
這讓他看不見希望。
走過那段時間,他覺得自己是對的。
若是錯的,為何會有人劫?
人劫的出現,便代表,這是對的。
隻要跨過這些阻礙,就是康莊大道。
失敗,是那些人太弱,是他們不夠努力。
所以他去拜訪那些隱修,允以厚禮,請他們為小胖孩護法。
誰知,回來後,藥蒲園卻是遭遇了賊人的光顧。
令他的計劃出現了一絲偏離。
好在還有補救。
這一天,陳陽連續刺劍八百次。
手臂酸痛,抬都抬不起來。
第二天,繼續刺劍。
他深知貪多嚼不爛的道理,哪怕他也想同步練習其他的基礎劍招,還是壓製住了這股衝動。
老老實實的刺刺刺。
山腳下。
聞紫元與龐鬆泉,已經來到神農架。
而在他們身後,白山派一行人,也跟了來。
一路跟來,他們發現一個令他們興奮的事情。
那個姓聞的道士身旁的道士,叫龐鬆泉!
正是這兩天鬧得沸沸揚揚,被南崖坑殺的龐鬆泉。
他沒死,還活著!
至於為何會出現在蜀山,很奇怪,但他們自動忽略了。
他們隻知道,龐鬆泉知曉神農架一位隱修的洞府所在之地。
於是他們緊緊的跟著,沒有出手,就這麼靜靜跟著。
“他們還跟著我們。”龐鬆泉說道。
聞紫元若無其事道:“跟著好了。”
龐鬆泉懷裏的木盒子,這兩天一直沒有離身。
終於到了神農架,等他回去,將這些東西交給宗慕華便可以了。
陳陽還在練習刺劍,人熊忽然走過來,道:“喂,你朋友回來了,你去接他。”
陳陽放下木棍,問道:“他找不著地方嗎?”
人熊不理他,轉身就走了。
陳陽走到藥蒲園,見宗慕華正在跟落落玩遊戲,便沒有打擾,整理一番,向著山下去。
他走後,宗慕華摸摸落落的腦袋:“爹爹跟去看看。”
落落忽然抓住他的袖子,緊張道:“爹爹是不是要殺了玄陽哥哥?”
“……”宗慕華忽然感到很難過。
難道自己這個當爹的,在女兒麵前,就是一個殺人狂的形象嗎?
他苦笑解釋道:“有人要傷害他,爹爹是去保護他。”
“哦。”落落認真的點著小腦袋:“我相信爹爹。”
宗慕華走出藥蒲園,歎了一口氣。
他忽然發現,自己女兒的注意力,已經開始從自己的身上,向著他處便移了。
陳陽走的極快,走了半個多小時,走出數十裏,還是沒見到龐鬆泉。
“那狗熊耍我呢?”
嘴裏嘀咕兩聲,忽然看見,前麵有兩個身影,很熟悉。
“聞紫元?”
“他來幹什麼?”
陳陽喊道:“這邊。”
兩人走過來,龐鬆泉道:“有人跟著我們。”
“南崖?”
這是陳陽第一反應。
這老東西,該不會賊心不死,又來了吧?
“不是。”
龐鬆泉簡單將經過說出,陳陽道:“蜀山劍派的人?”
聞紫元道:“應該不是,別問這些了,走吧。”
他全然不在意。
來就來了。
這裏可是宗藥師的地盤,他還真不相信,對方敢做什麼手腳。
白山派一行人,看見了陳陽。
他們心頭一緊。
“還有人!”
“繼續跟?還是現在就搶過來?”
他們猶豫。
他們不確定,除了陳陽之外,是不是還有別人。
如果人太多,他們這些人,不一定是其對手。
“搶吧。”一人說道:“別管什麼洞府不洞府了,先把藥材搶過來再說。”
“記住,下手別拖泥帶水的,他們背後可能還有人。”
“東西搶過來,再抓個人帶走,把地址問出來,洞府的事情,等掌門築基再說。”
幾人立刻製定好計劃。
陳陽三人轉身剛走,便聽身後一陣動靜襲來。
“嗯?這是要動手?”聞紫元很意外。
都等到這個時候了,怎麼就不能繼續忍忍呢?
聞紫元有點看不懂他們的操作。
“幾位!”
春雨幾人快速而來,將他們三個包圍住了。
一名中年人抱拳說道:“可否將手中之物,給我過目?”
陳陽笑著道:“閣下怎麼稱呼?”
中年人皺眉:“道長不要多問的好。”
陳陽道:“我都不知道你是誰,為什麼要給你呢?”
另一人道:“三位,還請不要讓我們為難。我們並不想傷害你們,請將這些藥材,交給我們。”
三人頓時對視一眼。
他們知道這些是藥材?
這些藥材,乃是林霄親手交給他們的。
除了蜀山劍派與他們,不會有第三人知曉。
可他們怎麼知道的?
“抱歉,不給。”陳陽搖頭。
“不給?那就休怪我們不客氣了。”
男人眼神一寒,幾人紛紛拔出刀劍。
氣氛一時之間有些緊張。
無聲之下,忽有一人出手。
一人出手,其他幾人也同時出手。
刀光劍影,絞殺而來。
陳陽腰跨微沉,隨手握拳,剛欲出手,忽然聽得“噗噗噗”的聲音,接連不斷的在耳邊響徹而起。
就見眼前這群人,一下子倒下去六人,隻剩下一個女子站在原地。
春雨看著倒在身旁,死不瞑目的師兄師弟們,瞪大雙眼,身軀輕輕顫抖著。
她有些驚恐,且憤怒的望著陳陽三人。
剛剛那一瞬,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們……到底做了什麼?
陳陽三人也愣住了。
怎麼回事?
誰動的手?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皆是茫然。
陳陽猛地反應過來,向後看去,那裏空無一人。
是宗慕華。
必定是他!
除他之為,這裏沒人能有這樣的手段。
在他轉身看去時,春雨抓住這個機會,轉身就跑。
聞紫元眉目一凝:“不能讓她跑。”
不管人是不是他們殺的。
春雨看見的,隻有他們三個。
若是讓她跑了,又是一樁麻煩。
“窮寇莫追。”
他們正要追去,耳邊忽的響起一個沉厚的聲音。
宗慕華衣決飄飄行來,微笑看著陳陽:“沒事吧?”
陳陽嘴角一扯:“多謝前輩。”
他還能說什麼?
人家好心好意幫他解決這些麻煩,難不成還要責怪?
“不必客氣。”
宗慕華一副長輩模樣,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隨手一招,一條木盒抓入手中。
打開木盒,一柄長劍展現在眼前。
宗慕華隨手丟掉木盒,抓住劍柄,在手中掂了掂,丟給陳陽:“你既然練劍,沒有劍可不行,拿著吧。”
“不必……”
“拿著。”
“多謝前輩。”
麵對宗慕華不容拒絕的語氣,陳陽也隻能收下這份“好意”。
他總覺得,宗慕華心裏有什麼鬼。
卻一時間分析不出。
他看著地上的屍體,看著逃走的春雨,緊緊皺眉。
要殺,為何不全部殺了?
殺幾個,留一個。
這是要做什麼?
“貧道孔林聞家聞紫元,見過宗藥師。”
那邊,聞紫元已經開始和宗藥師套近乎了。
“你是孔林聞家人?”
宗慕華果然顯得很有興趣。
“是我。”
宗慕華點點頭,心中卻是浮現出一幕。
那是一個清晨,宗慕華行走山川大脈,行至昆侖外,看到一個披發裸足的老人,在山外奔跑、呼喊,簡直像瘋魔了一樣,後來昏倒在了地上。??
他將老人拖到樹蔭下,取水給他喂了點兒。??
老人蘇醒後,隻是撫麵大哭,悲痛不已。??
宗慕華曾聽他感慨:“命終究是不能改的,性究竟是不能移的,我傾盡畢生之力,還是無法挽留先生到七月啊!”??
那個批發裸足的老人,便是聞家人。
若是他沒記錯,那一年,是97年。
回來之後,他聽說老人死了。
不吃不喝,絕食而死。
看著眼前的聞紫元,似乎看見了那個老人曾經的影子。
“即使是聞家人,想要向天奪七天壽,也非易事。”
他自言自語的感慨一句,回身向山裏走去。
幾人跟在身後。
龐鬆泉道:“前輩,這是你要的藥材。”
“先替我拿著。”
“哦。”龐鬆泉又取出一封信:“這是蜀山劍派要我交給前輩的信。”
“信?”
宗慕華拿過來,看著信上的一行字,表情略有些不自然。
他將信小心疊好,放進袖子裏,心中自語:“這兩份藥材,我是沒機會還你了。”
五份藥材,足夠讓小胖孩達到他的需求程度。
至於能不能成功渡人劫,還是得看命。
回到藥蒲園,聞紫元望著這一片藥材,眼睛都在發光。
要是將這一片藥蒲園都打劫,換做人民幣,至少能讓他休息好幾年。
也就是想想。
宗藥師的藥,這世界上沒幾個人敢打主意。
他將裝著藥材的盒子拿來,一邊取出其中的藥材,一邊問道:“你們是哪家道觀的道士?”
“江南陵山,陵山道院。”
“陵山什麼時候有了一座道院?”
“今年。”
宗慕華啞然,問道:“你是道院的住持?”
“是。”
“嗬嗬。”宗慕華道:“藥材既然拿回來,你我之間的事情也解決,你們走吧。”
龐鬆泉鬆了口氣,總算自由了。
陳陽也不打算久留,起身便要走。
卻見聞紫元不動。
“你不走?”
“我過幾天再走。”聞紫元道:“前輩不介意我待幾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