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西哥城的黃昏來的很早,美麗的夕陽一點一點從窗外帶著歐式塔尖、西班牙輪廓的房體上漸漸滑落,從房尖一直落到遠方看不見的地方。
我攏了攏披在身上的外套,已經僵直酸痛的腿不敢挪動分毫,可我還是堅持著、忍著腿上如同針紮蟻咬的酸痛,緩慢而倔強的挪到了門外。
門外的台階前種有一棵我不知道名字的樹,但我記得,這種樹很普遍。
大大的葉子,帶著半青半黃的顏色,風一吹,落了一地。
畢竟入秋了,即便是再倔強的葉子也抵不過一陣風吹過。
我拖著殘腿,踩著咯吱響的落葉,挪到路邊,扭著頭來回看了一眼。馬路上空蕩蕩,很長時間不會有一輛車子經過,可每次經過一輛車,我攏著衣服的手就會捏緊。
許戈從陽台離開後,一直沒回來,晚上十點鍾,我瑟瑟發抖的折返回屋,剛打開門走進去,滾燙的淚水就流了下來。
我站在門口,看著黑漆漆沒有半點溫度的房子,哭泣的越發厲害,以至於後來,幹脆丟下了支撐身體的門框,直接蹲靠在門邊,哭的死去活來。
那一刻我才真切的了解到,當我對許戈說出那樣一些殘忍至極的話時,又何嚐不是當著許戈的麵,斷了我這麼多年以來對他的執念。
執念連心,早已深重,我拔出它們的時候,本以為它們早已經是過去,不會疼,頂多哭一哭,一覺醒來、所有的一切還是原本該有的樣子。
可是,許戈生氣離開,我卻慌了、怕了,我怕還會和以前那樣,他一去不返,而我、留在原地。
我的痛哭流涕一如當年那般心如刀絞,可其中似乎又有什麼不同了。
就在我哭的不知所以的時候,肩上突然多了一雙手,我哭的神思恍惚,但還是感覺到那是一雙手。
我驚懼回頭,心裏這才意識到另一個更加令人恐懼的問題:墨西哥城的夜據說有不少流浪漢四處遊蕩,我這屋門半開,又是這樣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難保不被人盯上。
正當我害怕、不知所措,身後的那雙手卻是直接從地上抄起了我的腿,我驚呼一聲,人已經被抱了起來。
“你……”猛然被抱起,我下意識抓了一下那人的衣服,繼而想要反抗。而就在這時,我才依稀看清楚抱著我的人是怎樣一張臉。
也就在這時,我所有掙紮的動作瞬間停了下來,以及臉上懸掛著的、已經冰涼的淚珠,一並靜止。
我被抱進了客廳,放在了沙發上,隨後那人返身去門口關了門,又在門口換了鞋,最後的最後,才走到牆邊,打開了客廳裏的燈。
燈光突然亮起,我受不住強光的擋住了眼睛,片刻,我放下手,看著已經坐到我麵前茶幾上的許戈,雙眼睜的很大,凍僵的指間緊緊抓住了衣擺。
我不知道許戈去了哪裏?想問,卻又不敢。
我膽怯的看著他,而他同樣看著我,隻不過,他的臉色陰沉,帶著被秋風吹過的淡淡青紫色。
時間沉默著流淌了一段,我心裏的膽怯與內疚越來越多,漸漸的,我不敢再盯著他看,可又不敢垂下頭,於是,所有的行為都帶上了孩童犯錯時的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