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沈家能好好說話的氛圍,權家的氣氛像個裝滿汽油的桶,周遭火星劈裏啪啦,一丁點落上去就能引爆。
權少卿並未在攪局之後逃避,而是率先回了老宅。
他知道等待他的將會是一場疾風驟雨,可奇異的,他竟然沒有以前那麼害怕了。
或許是已經決定豁出去,他心中此刻充滿無畏,甚至覺得,他能直麵那些曾讓他寢食難安的噩夢。
權正寧的腳步聲和拐杖落在地麵的聲音此起彼伏,互相呼應,裹挾著滿身的怒氣踏進客廳。
安言和她一起進來,卻沒在他身邊多留,折身就上樓,正哼著小曲下來的權少宏也被她拉了上去。
“說說,你今晚想做什麼?”權正寧問。
他端坐在沙發正中央,背脊筆直,雙腿稍稍分開與肩同寬,右手疊在左手上拄著龍頭拐杖,像個獨裁的君王。
權少卿聲音平靜地道:“我說過,我不會娶沈知意。”
他們都是強勢的性格,在正經嚴肅的時候,說話方式出奇地一致,都隻會讓對方越聽越火大。
這麼多年的水火不容,多半都是因為一言不合。
“那你想娶誰?那個什麼都不是的慕相宜麼?”權正寧又問,盡管沒有大吼大叫,可怒火明顯快要壓抑不住了。
“我誰也不想娶,至少現在不想。”權少卿不閃不避地迎上他的目光,眸中的深沉讓權正寧有一瞬間的震驚。
從小到大,這個兒子對他的隻有服從,從來沒露出過爪牙,他便當是養著一條狗。
可最近這一段時間,接二連三的事情出乎他的意料,他才發現,他的兒子是匹狼,一匹懂得收斂鋒芒的野狼。
權正寧暗暗心驚,絕不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所以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試探,每次的結果都讓他放心又緊張。
他開始意識到,不能再放任這匹狼成長,可今晚的一番變故,他忽然覺得,或許這匹狼已經不需要再成長了。
“你說不想就不想?當沈家會善罷甘休?”權正寧問,死死壓住雙手克製自己。
權少卿冷笑一聲:“你們商量的時候就該想到這個結果,我不會去什麼狗屁的訂婚典禮。”
“權少卿!”權正寧終是沒忍住,一聲厲喝之後,習慣性地舉起拐杖往他麵門上招呼,這次卻被躲開了。
權正寧蒼老的眸中滑過不可思議,竟一時愣怔著沒了反應。
“爸,我願意和你周旋,你也別太過分。”權少卿說,陡然發起狠來。
“我精神狀態不太對勁,你最好別逼我,否則我不害怕魚死網破,大不了拉著你和虎躍一起陪葬!”
狗也是被馴化的狼,骨子裏流的不是卑躬屈膝,而是韜光養晦的隱忍。
權正寧被他這大逆不道的言語刺激得忘記表情管理,聲音也變了調:“你威脅我?!”
“是又怎麼樣?”權少卿反問,一把捏住他的龍頭拐杖,和他靠得極近。
“我知道你在乎什麼,我告訴你,我能把虎躍一手推上巔峰,也能親手摧毀它,沒人會比建築師更明白怎麼拆房子。”
“虎躍沒了,我還有這顆腦子,能東山再起,能再披榮光。可是你呢?半截身子深埋黃土,你能做什麼?等待你的隻有身敗名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