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淩厲、森嚴的眼睛幾乎要穿透她的瞳孔。
張雨欣眼前的這個男人像一隻盛怒的雄獅,冷血、無情。
他居高臨下看著她,臉色陰沉,如六月暴風驟雨來臨前的天空。
黑暗,不見天日。
撕開傷口,鮮血淋漓。
張雨欣惶恐,雙腿一軟,差點跌倒。
她的手在顫抖,抖得厲害。
水汪汪的眸子裏是不可置信的懼怕和不安,血液逆流,嘴唇蒼白。
二十多年前的天海市滅門慘案……她知道。
那一晚,陸海寧的母親童曉麗帶著陸宅上上下下的人在避暑山莊度假。
正是夏季,天氣炎熱。
也正是那一晚,陸家經曆了滅頂之災。
陸宅上上下下所有傭人、保鏢都被殺,童曉麗躲在密室暗道,才躲過一劫,但後來也患上了嚴重的抑鬱症,幾年後跳湖自盡。
而五歲的趙美幽,也是在那一次事故中被侵犯,從此心理扭曲,不見陽光。
陸海寧那晚沒在避暑山莊,才得以保全性命。
這一場慘案,轟動全城。
至今,陸家人的心裏還覆蓋一層陰霾和黑暗。
這種黑暗,是根本無法抹去的痛。
就像是在石頭上刻了字,怎麼都洗刷不掉。
而她知道,李浩傑的父親也是在那一場災難中喪生。
陸海寧更是因為這件事,性情大變,從此越發沉默寡言。
這些,她都知道。
而如今,陸海寧突然告訴她,導致這場災難的,正是她的爺爺——
張雨欣有一種天崩地裂的感覺,錯愕不敢置信。
為什麼會這樣……
為什麼……
張雨欣的腦子瞬間一片空白,耳邊是陸海寧帶著盛怒的聲音。
聽懂了嗎?
她聽懂了。
懂了。
張雨欣嬌柔的身子在顫抖,恐慌、害怕席卷而來。
“張雨欣,向少光在那場事故中陪葬,死了,可他兒子向華——也就是你父親,逃了,拖家帶口跑了。”陸海寧嗓音低沉,“張雨欣,來,你說,你還想知道什麼,我都說給你聽。”
“我不聽了,不聽了。”張雨欣捂住耳朵,哭了。
絕望和悲愴布滿全身。
她真得沒想到會是這樣。
所有的結果她都想過,可沒有一種是這樣的。
怎麼會是這樣,怎麼會是這樣啊……
張雨欣幾近崩潰,她捂著耳朵蹲下身,痛哭。
淚水打濕了她的手臂,打濕了她的裙子。
她的碎花裙上沾滿淚水。
“張雨欣,你不是想聽,想找嗎?現在哭什麼?嗯?承受不住了?”陸海寧居高臨下看著蹲在地上的張雨欣。
她就像是無辜的小貓,頭埋在膝蓋裏,雙手捂著耳朵。
她連續不斷的哭聲在安靜的會議室裏傳來,飄飄蕩蕩。
她的心不可遏製地泛著疼痛,這疼痛感怎麼都止不住。
她和陸海寧之間忽然就多了一條線,緊密連著。
可這條線,是恨不是愛。
這條線上,沾滿鮮血。
“為什麼會這樣……”張雨欣哭。
“嗬……”陸海寧的眼底蘊藏著悲涼,薄唇緊抿,臉色未變。
他看著蹲在地上哭的小丫頭,心髒被一隻手攥緊。
張雨欣怎麼都沒有想到會是這樣。
怎麼都沒有想到。
“張雨欣,聽著過癮嗎?很刺激是不是?是,我也覺得很刺激,隨隨便便在大街上撿個丫頭回家,就是向家的孫女。”陸海寧冷聲道。
“你是不是很後悔……把仇家的孫女養這麼大……”
她不敢抬頭看他,哭得肩膀直顫。
張雨欣知道,他心裏頭一定很後悔。
這些年,他對她很好,好吃好喝供著她。
如果他很早就知道她是仇家的孫女,一定早就一槍斃了她,而不是養著她。
向家滅他滿門,他怎麼可能容得下仇家的子子孫孫。
陸海寧沒有說話,他的眼睛裏布滿紅血絲,黯淡無光。
心髒,被攥緊,勒得他喘不過氣。
緣分和命運,就是這麼巧合。
“張雨欣,知道我母親留下過什麼遺言嗎?”
張雨欣直搖頭,她不敢看他。
無措,絕望。
“追殺向少光一家,一個不留。”陸海寧淡漠道,“很公平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