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跪在雨中,動彈不得,雨水衝刷著她的臉龐。
視線模糊了,她好冷。
濕了的毛衣貼在身上,很不舒服。
海寧……你什麼時候來。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著見到他,可她想他。
童智力大概是太惱火、太憤怒,他將拐杖遞給保鏢,走上前,按住張雨欣的頭:“給曉麗磕頭!”
張雨欣的頭被狠狠按了下去,她根本說不出一句話,任由人擺布。
重重磕了幾個頭,額頭碰到地麵,磕破了,滿是血。
雨水一淋,傷口絲絲疼痛。
頭發混合著雨水和血水,張雨欣從未這樣狼狽過。
她知道,童智力今天將她帶過來,就是為了要她命的。
誰也沒吭聲。
誰都不敢阻止。
童智力就這樣按著張雨欣給童曉麗磕了好幾個頭。
血順著額頭流下,染紅了她的米白色毛衣。
張雨欣想,她現在這樣子,肯定人不人,鬼不鬼的,陸海寧看見了,還認得她嗎?
“把膠帶撕開。”童智力吩咐。
保鏢很聽他的話,撕開張雨欣嘴巴上的膠帶。
張雨欣喘了一口氣,目光定定地看著墓碑。
她聞到了空氣中泥土的鹹腥味,還有血腥味。
她僵直地跪著。
“給曉麗道歉,說。”童智力強迫張雨欣,“一邊磕頭一邊道歉!”
漆黑的夜空下,張雨欣看著墓碑,她知道這是陸海寧的親生母親,曾經最愛陸海寧的人。
她也知道,向家欠童曉麗一個道歉。
張雨欣沒有太猶豫,磕了一個頭,靜靜道:“童夫人,對不起。向家欠您的,也許生生世世都還不清。雨欣不奢求您的原諒,隻求您能保佑您的兒子和孫子……今生幸福。”
“海寧他這些年背負了很多,有血債,有陸氏,也有無窮無盡的壓力。他過得並沒有那麼輕鬆和如意……”
“海寧當初收留我,不是因為背叛和遺忘,他不知情……他收留我的初衷僅僅是因為我們都是孤兒,可以互相取暖,您不要怪罪他。”
張雨欣的聲音很輕,仿佛輕輕的就能被風吹散。
她的喉嚨梗著,嗓音低啞而沉痛,在麵對這些的時候,她的沉重並不比童智力和何管家少。
她看著墓碑,眸子裏是雨水衝刷過的清澈和幹淨,不摻一點雜質。
“這些年,我愛他不是假的,他是我真正愛過的人,也值得我愛。童夫人,您的兒子很優秀,他不是敗家子,他成熟、穩重、深思熟慮,做事有自己的分寸和顧慮。這些年,他把陸氏做得很輝煌,他的身上有著足以吸引任何人的魅力。”
“他是個正人君子,這也是我愛他的原因之一。他和他爸爸陸林斌不一樣,他專一、鍾情、顧家,他還有個很可愛的小兒子,很可愛,真得很可愛,他叫陸虎隆。童夫人,您要是見到小隆隆,您一定很喜歡……”
“童夫人,您愛海寧,也一定很相信他。他變賣陸氏,肯定有自己的理由,一定不是鬼迷心竅和心血來潮。您一定會相信他的,對嗎?”
張雨欣又磕了一個頭。
張雨欣聲音不大,但字字句句都在反駁童智力。
在童智力的眼裏,陸海寧忘恩負義、背叛親人、被女人迷惑雙眼,是個十足的敗家子、混賬,看不到一個優點。
但在張雨欣的口中,陸海寧卻是一個完完全全不一樣的人。
童智力聽得異常惱火,雙拳緊握。
“童夫人,對不起,可能我今天就會來陪您。但您泉下有知,在看到海寧和小隆隆的時候,一定很欣慰吧。我沒有別的奢望,甚至沒有覺得自己能嫁給海寧,我知道我不配……但您是他的母親,您一定不能誤解他,他很愛您。”
張雨欣語調很慢,輕緩如涓涓流水。
盡管渾身都很痛很涼,但她還是壓抑著說完每一個字。
字字清晰,猶如鼓錘。
她眼裏的陸海寧就是這樣,優秀、迷人,值得她愛。
腦海裏又浮現起陸海寧的麵龐,她想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