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已經是淩晨三點半。
一天中最安靜,最森冷,也是最駭人的時刻。
今天又正值清明節,氣氛格外讓人不安和慌張。
五分鍾後,李浩傑氣喘籲籲上船,渾身是水,體力已經很不支。
沒有等任何人問話,李浩傑坐在船邊,忽然低下頭,痛苦地將手指插進短發裏,臉上是肆意橫流的淚水。
痛苦的感覺蔓延全身,四肢百骸間都是難忍的疼痛。
他沒有能找到陸海寧。
江心的水比他想象中還要急,人剛下去,如果不是救生衣,會被湍流和旋渦卷走很遠。
江心的湍流是一種很可怕的存在,就像是黑洞,深不見底。
李浩傑的助理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他眼裏的李浩傑沉穩、內斂、不多言語,做事效率高,為人正派磊落,但他還是頭一次見到這麼無助的李浩傑。
他可以意識到李浩傑在哭。
一個男人哭……意味著心裏頭的有些東西已經瀕臨到絕望。
他的心一拎。
李浩傑就這樣坐在船邊,冷風直往他的身上吹。
誰也不敢去過問,就任由李浩傑坐著。
冷風呼嘯,遠處一片漆黑。
就這樣,李浩傑像一尊雕塑,靜靜坐著,一動不動。
或者說,他已經忘記該做什麼。
眼前閃過陸海寧的麵容。
他們感情很好,雖然小時候也打過架、動過手,但二十多年的友誼早已難舍難分。
這份感情很厚重,如山,如海。
而這一次,他怕是永遠失去陸海寧了。
他不敢想象意氣風發的陸海寧死去的樣子……
“不……”李浩傑用力揉著太陽穴,不能再想,不敢再想。
沒事的,一定會沒事。
張雨欣還活著,他怎麼能死?
助理小心翼翼走上前,遞了一支煙給李浩傑,他覺得李浩傑需要這個。
李浩傑伸手接過,嗓音嘶啞而疲憊:“謝謝……”
助理給李浩傑點上煙,很快,煙霧繚繞,尼古丁在一點一點麻痹著李浩傑的神經。
痛心疾首的感覺莫過如此。
偏偏,還無能為力。
煙霧繚繞,漸漸被風吹散。
李浩傑猛抽了幾口,眉頭皺了皺:“煙不夠烈。”
助理愣了一下,點點頭。
他平時不會抽太烈的煙,人會吃不消,也影響工作。
船頭很冷,風一陣陣吹來,帶著呼嘯。
不過船頭的位置淋不到雨,李浩傑就這樣坐著,像一尊雕塑,一支接一支抽著煙。
他立體的五官隱匿的黑暗中,眼底是看不見底的落寞。
自從把陸氏給容錦承之後,陸海寧就一直在跟他規劃芝加哥那邊的業務和項目。
陸海寧天生就是個優秀的商人,他把自己的規劃和想法都跟他說了,他對自己也很有信心,他認為,五年內,新集團一定會比陸氏好,而且,那是一個全新的集團。
陸氏做的大多還是傳統型業務,而HY國際集團涉及到的更多是創新型高科技項目。
這一次的轉型,無異於脫胎換骨。
陸海寧說,初期,需要足夠的謹慎和穩重的投資,因而去芝加哥的頭一年一定是關鍵。
陸海寧甚至還跟他說了這一年的細枝末節,他的目標是年底讓集團初具規模。
李浩傑想起這些,恍如昨日。
陸海寧低沉、自信的聲音還回旋在耳邊,可為什麼人卻不見了……
李浩傑鼻子一酸,又接連抽了幾口煙。
“咳咳……”明明煙不怎麼烈,他的眼角卻被熏出了淚。
來的路上,陸海寧說,如果他有了什麼意外,芝加哥的集團就交給他負責。
李浩傑的眼角濕潤了,他不想負責,這麼重的擔子,他不想挑。
他還要去倫敦找蕭紫,他歲數也不小了,他也想結婚生子了。
所以陸海寧,你得回來把擔子挑回去。
助理在一旁看著李浩傑抽煙卻無能為力。
他能做的就是給李浩傑遞煙、點煙,在一邊守著。
很快,地上就布滿了煙蒂。
“李先生,你去換身衣服吧,會感冒的。”助理擔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