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雨欣家裏的牆上掛了一本今年的日曆。
這種日曆還是她小時候在榕城老家有過,後來在陸宅都是電子的日曆。
每過一天,她就會撕開一頁。
當日曆隻剩下薄薄的二三十頁時,她驀地意識到,新的一年又要來了。
張雨欣托著頭,微微閉上眼睛,揉了揉太陽穴。
新年……新的一年。
……
紐約。
不遠處教堂的鍾敲了幾下,幾隻白鴿撲棱著翅膀,從白塔飛到天空上。
二審完畢。
法院的人壓著陸海寧回監控室。
再一次做筆錄時,陸海寧對自己挪用集團公款的事依然供認不諱,他說的和遞交的材料沒有什麼差別,挪用了100個億,其中有30億已經投入工程,20個億用於技術研發,剩下的50個億也都已經參與銀行的資金運轉。
也就是說,這100億的資金,他確確實實挪用了。
他既然是來自首,就沒有想過為自己辯解,他連律師都沒有請,配合著法院走了一遍流程。
一個月後的三審會量刑,輕則十五年,重則二十年。
被押過去的一路,風很大。
陸海寧眯起眼睛,算了算日子,冬天到了。
路過一堵玻璃牆,他看了一眼玻璃上的自己,不算清晰,但倒像是變了一個人,瘦削疲憊,胡茬也有很久沒修理。
他差點沒有認出自己來。
他這樣子,自己看了都不太喜歡。
陸海寧的唇角動了動,彎起一抹薄涼的弧度。
現在尚且如此,二十年後出來,恐怕自己都變得不認識自己。
沒有走多遠就被押進不見天日的監控室。
他已經在這兒呆了幾個月有餘。
這裏沒有鍾表,沒有天窗,隻有狹窄的空間和黑色的牆體,不見天日,裏麵隻有一盞不算很亮的燈。
關押在這兒的時候,他甚至不知道什麼時候是白天,什麼時候是黑夜,隻知道困了就睡,睡醒了就坐在椅子上閉眼養神。
固定的點會有人送飯過來,隻不過他吃不慣,剛來的時候,連著幾天滴水未進。
後來實在是餓了,再難吃的東西也能吃下去。
這幾個月,他隻見過兩次太陽,一次是一審,一次是今天的二審。其餘的日子,他隻看得到監控室裏的節能燈在亮著。
二審完,他重新被人帶進監控室,等三審完畢,他就開始換一個地方正式服刑,直到出獄。
狹窄的監控室裏是不怎麼好聞的氣味,隻不過陸海寧習慣了,進來就坐在椅子上。
有些累。
在這裏頭沒有煙酒,頭痛時,他隻能靠強忍著去承受。
大概是冬天的緣故,這段時間,他的胃很不舒服,什麼東西都吃不下。
他都不知道自己身體糟糕到這個地步了,也是他自己作的,在紐約的時候,睡不著時就會抽煙酗酒。
也許是沒有什麼牽掛,他平時也不大關心自己的身體。
世界上多他一個,少他一個,並不是什麼值得稀罕的事。
他也沒那麼重要。
陸海寧揉了揉眉心,這會兒,頭又開始疼了起來。
這裏很安靜,他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呼吸聲,除了飯點,一整天也不會有人過來。
有時候痛得承受不住,他會讓人送藥來。
這裏的看管很嚴格,因為怕人自殺,藥都是一次一次地送,每一次都是控製好的劑量。
這一次也不例外。
他讓人送了藥來,還有一杯白開水。
他要是想自殺,也不會等到進來再自殺。
如果是十五年的量刑,出來後,他還能繼續生活下去,又怎麼會自殺。
就著白開水,他把藥吞服下去。
吃過藥,身體會好很多,頭也不會那麼痛了,隻是這裏對於他的身心而言都是禁錮的。
關掉燈,這裏就是伸手不見五指,什麼都看不見。
這樣的日子他早就預想過,隻不過以為自己很快會適應,沒想到過了好幾個月,還是不太適應。
但自己選擇的路,他倒沒有太多的後悔。
藥效上來,他有了困意,靠著座椅,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燈光下,他容顏瘦削,平日裏的鋒芒也已經消失,隻剩下剛毅的臉部棱角和無盡的倦意,就連眼睛上都是一層黑眼圈,怎麼都消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