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將他的影子拉長。
陸海寧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煙灰缸裏滿是煙蒂。他看了一眼時間,淩晨十二點半。
他悄無聲息地走出書房,再一次走到客房門前。
裏麵已經沒有任何聲音,陸海寧的手搭在門把手上,輕輕轉動,門開了。
屋裏的燈熄滅了,張雨欣蜷縮成一團睡在被窩裏,像一隻沒有安全感的貓,一動不動。
陸海寧不知道她睡著沒有,走過去站在床前,借著微弱的光看著她素淨的臉龐。她那瘦削的瓜子臉上是幹了的淚痕,枕頭上也有星星點點的水痕。
張雨欣的一隻手臂露在外頭。
陸海寧彎下腰,握住她的手,替她蓋好被子。
張雨欣睡得淺,大概是被驚醒了,眼皮子抬了抬,很快又合上。
陸海寧沒有走,站在一旁凝視著她的容顏,看了很久。
深夜安謐。
……
大概是晚上哭累了的緣故,第二天的張雨欣起得很遲,在床上坐了很長時間。
洗了臉下樓,她穿了一件黑色的吊帶長裙,外麵罩了件白色的披肩,看上去沒有太多的心情,就連表情都是麻木和黯淡的。
讓她意外的是,陸海寧這個點還在家。
他在陽台上和陸虎隆並肩坐著,陸虎隆在練字,他在一旁指導。
他看上去不像是要去公司的樣子,一身深藍色的係帶居家服,容顏平和,倒是很有耐心地在教陸虎隆。
陸虎隆握著毛筆的樣子很認真,一筆一劃,陽光就落在他的頭發上、宣紙上。
張雨欣看著父子倆坐在一起的背影,怔了怔,又轉過頭去。
心尖像是被掐了一下。
“太太,這是陸先生親手做的早餐。”傭人端了一碗很養生的五穀粥來,還有煎蛋和小籠包。
“嗯。”張雨欣應了一聲。
大概是聽到餐廳裏的動靜,陸海寧拍了拍陸虎隆的後背,站起身,往餐廳走來。
他站在門口,看到她的眼睛紅通通的,眉心皺了皺:“沒睡好嗎?”
“挺好。”她吃著粥,淡淡回應。
“今天想不想出去?我帶你們出去,今天公司正好沒什麼事。”
張雨欣搖搖頭:“我想和你說一說工作的事。”
“你想做什麼工作?”
“我想回村裏。”張雨欣隻是知會他一聲,並不需要征求他的意見。
“你走了,虎隆和小柚子怎麼辦?”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陸海寧沉默了。
張雨欣吃著早餐,沒有什麼胃口,吃得很慢。
好一會兒她才開口:“虎隆知道了麼?”
陸海寧明白她問的是什麼,搖搖頭:“我找個機會跟他說,不會太久。”
“好。”張雨欣嗓音寡淡,眼皮子低垂著,沒有什麼神采,也不想和陸海寧說太多的話。
“粥的味道還喜歡嗎?我早上起來熬的,小火,慢熬。”
“謝謝。”
陸海寧的眉頭皺得更深。
她吃著早餐,陸海寧沒有再打擾她,悄悄退了出去,又回到陽台上。
陸虎隆在練字,他不喜歡老陸在身邊監督,因為老陸太嚴格了。
他明明已經寫得很好,但老陸就是不滿意。
師公和老陸就不一樣,師公經常誇他,但老陸總是說他寫得不夠好。
陸虎隆寫得很認真。
陸海寧坐過來翻了翻他以前臨摹的字帖:“還是得多練練,改天給你請個好點的老師。”
“哦。”陸虎隆愛理不理。
“鋼琴有在練嗎?在倫敦的時候,一天練多久?”
“一個小時。”
“嗯。”
“老陸……你擋著我的陽光了。”陸虎隆抬頭看了他一眼。
“你!”陸海寧看著小崽子幹淨的小臉蛋,真是想發火也發不出來。
他扔下臨摹貼:“那你接著練,我去看看你妹妹,她比你懂事多了。”
“慢走。”
“……”
陸海寧真是鬱悶到極點。
想抽煙,但顧忌到家裏有孩子,就不抽了,往小柚子的兒童房走。
小柚子在跟年輕的外教玩字母遊戲,外教很有耐心,逗得小丫頭咯咯笑,很開心。
小丫頭本來在地上爬,看到陸海寧來了,立馬端端正正坐好。
“學的怎麼樣了?”陸海寧問。
外教道:“會讀不少單詞了。”
“讀給我聽聽。”
小柚子隻好不情願地翻開她的課本,挑她會讀的念。
隻可惜,念得十分不標準,經常讀錯。
小丫頭撓撓頭。
陸海寧氣壞了:“張沐元,你有沒有認真上課?隻讀對一個單詞?”
小柚子撅起嘴巴,撓頭,一副要哭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