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雨欣打開一幅畫,畫上是安靜祥和的小院子。
她認出來了,是她住的那方小院子,畫上的花花草草也都是她種的那些呢!
她的唇角終於帶了些笑。
她一幅一幅地看,畫得很好,什麼都有。
有村頭的寺廟,有水邊的銀杏樹,有抽象的金魚,還有可愛的小孩子……
有些畫上有血跡。
陸海寧在一旁給她解釋:“他是重症晚期了,會咳血,所以有些畫上有血。”
“他在我麵前總是掩飾得很好……”張雨欣神情恍惚,“我隻見過一次他的袖子上有血跡,如果我多關心關心他該多好……”
“雨欣,不要自責,你我都是凡人,無能為力。”
畫很多,張雨欣舍不得全燒掉,她丟了一些畫在火裏。
畫紙幾乎是在一瞬間就化成了灰燼。
陸海寧看出了她的不舍:“剩下這些如果實在舍不得丟,我幫你寄存在銀行的保險櫃。”
張雨欣的手裏拿著畫紙。
是啊,舍不得……
可是再舍不得又怎麼樣呢,卓遠航已經離她遠去,這些畫她以後也不忍再看。
她終究狠下心,將手裏剩下的畫紙都丟進了火中。
紙灰彌漫,帶走了一切過往。
一抔淨土掩風流,恰如落花隨水去,悄無痕跡……
火苗升起一個高度,張雨欣捂臉放聲痛哭。
她哭得很大聲,像是要把心裏頭所有的沉痛都哭出來,她想哭。
陸海寧拍著她的肩膀:“不哭了,再哭下去身體會垮,他不希望你哭。”
“海寧……”張雨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幾近梗塞。
哭聲在空蕩蕩的墓園裏回蕩,斷斷續續。
陸海寧的一顆心揪痛著,他知道她免不了會哭,但沒想到她哭成這樣。
卓遠航的去世她都能哭成這樣,當初他被江水衝走,她得哭成什麼樣?陸海寧有點不敢想。
雖然張管家後來跟他說過一些,但聽說和親眼見到怎麼能一樣,陸海寧於心不忍。
傻丫頭。
張雨欣哭得說不出話來,靠在墓碑上抽著氣,哭得小臉通紅。
“卓總……我沒想到上次見你就是永別了,如果知道,我一定拉著你的手不鬆開,我一定讓你跟我回去……是我的錯……”
“雨欣,你怎麼能這樣自責?你明明知道這不是你的錯,很多事,卓遠航也不想,可它們卻已經發生了。”陸海寧摟住她的肩膀,生怕她哭得倒下去。
“海寧……他有遺囑嗎?”
“沒有。”陸海寧道,“他給自己準備好了一切後事,唯獨沒有寫遺囑。大概在他心裏頭,能做的一切生前都已經做完,能說的話也都說了,其餘的也就沒那麼重要了。”
張雨欣神情恍惚,是啊……
該說的都說了。
她終於真真切切明白他那天撐著傘站在雨裏說“我怕今天不說以後也沒機會說了”的意思。
那晚上如果不說,她就聽不到他的心裏話了。
“他家裏人呢?”
“他哪裏還有什麼家裏人。”陸海寧歎息,“香港那邊的人忙著分割家產、打官司,沒人來看他。他的朋友們大多也還不知道消息……不過我想,你能來他就滿足了,其餘人都是陪襯。”
“我很感謝他在芝加哥和青山村對你的照顧,這是我的心裏話。原以為他會在事業上有所建樹,平步青雲,我也沒料到會發生這些。”
陸海寧站起身,深深鞠了一躬。
風吹起陸海寧的風衣外套,他深邃的眸光裏是悠遠的光澤。
張雨欣的發絲沾了淚水,她呆呆地看著火光,久久沒有再說話。
沉默,安靜,悄無聲息。
陸海寧也沒有說話,陪她燒著紙錢。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
風吹遍了整個山頭。
今天大概是一個陰天,東邊始終沒有太陽升起來,到處霧蒙蒙的。
陸海寧就這樣陪著她。
也不知道是哭累了還是低血糖,張雨欣扶著墓碑站起身時,眼前一片昏黑,雙腿一軟,往前栽倒!
“雨欣!”陸海寧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瞳孔緊縮!
“雨欣!醒醒!”陸海寧掐了她兩下,沒有任何反應。
他熄滅明火,抱著張雨欣離開墓地。
這裏寒氣太重,他不該讓她呆這麼久,她身體本來就弱。
張雨欣的頭發都被霧氣打濕了,陸海寧抱著她飛快地車子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