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話仿佛多麼大逆不道,鄧玉蘭不可置信地瞪著我,渾濁的眸子,別的什麼都看不見,唯有恨,清晰。
射出的寒芒,如芒在背,讓人膽寒。
她試圖掙脫沈晨南,想要朝我撲過來,手顫抖的指著我,目赤欲裂:“樓笙,你這個掃把星,你把我沈家害成了什麼樣子,我的腿,我的晨南,都是因為你,你卻說哪點對不起沈家,我恨不得吃了你肉,喝了你的血,用你的命償還我兒……”
沈晨南急急打斷鄧玉蘭的話,朝我怒吼:“樓笙,叫你出去,沒聽見啊。”
鄧玉蘭情緒太過激動,明明瘦若枯柴,看見我,讓她充滿了力量,如一座火山爆發。
沈晨南的驚怒聲,讓我心頭一震,那刻,我看見的,不止是鄧玉蘭眼裏的恨,就連沈晨南的眸色中,恨意也一點不亞於鄧玉蘭。
恨意太濃,以至於我隻看見了恨,那時沒有仔細去想鄧玉蘭未說完的話,她到底要我償還什麼?
沈晨南說過,鄧玉蘭的腿是在當年兩人爭執間導致的,就算有我的緣故,那也不至於如此恨,畢竟,我孩子死了,我都沒找沈家算賬,她一雙腿,算的了什麼。
可那時,我終究沒想太多,如果我多一份心思,或許能察覺出異樣。
或許能挽回什麼。
我本不想待在這令人窒息的空間,鄧玉蘭恨我,我又何嚐不怨她?
我看了沈晨南一眼,轉身漠然走出了房間,任憑鄧玉蘭在身後無論怎樣聲嘶力竭,怎樣咆哮不斷。
我一步步走下樓,扶著欄杆,在下最後一節台階時,我環看了一眼這房子,冷冷清清,配上鄧玉蘭淒厲的聲音,仿佛是一座鬼屋。
在我失神感慨間,一道帶著不確定的語氣的聲音在我耳側響起:“樓小姐?你是樓小姐?”
我原以為這房子裏沒其它人了,被這聲音有所驚嚇。
我緩了緩神,側首看過去,是王姐,沈家的保姆,樸實的一名婦道人家,想給家裏添補家用,就來了沈家做保姆,以前在我懷孕期間,鄧玉蘭讓她去照顧了我一段日子。
王姐手裏端著一碗黑乎乎地藥,散發著跟鄧玉蘭房間裏同樣的難聞氣息,我下意識的皺了皺鼻子:“王姐,好久不見。”
王姐驚喜地走過來:“還真是樓小姐,沒想到還能見到你,我以為你離開北城了,這一年來,還好嗎?”
這是第一位老故人問我這一年過的好不好,我心裏趟過一股暖意。
“還好。”我笑了笑,盯著她碗裏的中藥問:“王姐,鄧……女士的腿真的再也無法站起來了嗎?”我本想說鄧玉蘭,可話到嘴邊,還是改了口。
王姐歎息一聲:“都一年多了,夫人的腿一點起效也沒有,這輩子恐怕沒可能了,醫生說腿部的神經已經壞死了。”
我沒想到這麼嚴重,不就是從樓上摔了下來,那也不至於啊?
我看了一眼這令人奇怪的房子,問:“王姐,這房子就沒其它人嗎?他們都去哪裏了?沈伯父呢?”
“這個我也不知道。”王姐搖頭,也是疑惑:“自從樓小姐生產那天之後,這家裏的保姆都被解雇了,隻留下我一個人在這房子裏照顧夫人,先生這段時間好似在國外。”
我正要再問什麼,沈晨南忽然從樓上下來,對王姐道:“王姐,把藥拿上去,我媽再有什麼異常,你給我打電話。”
王姐恭敬地額首:“是的,少爺。”
說著,王姐將藥端上去,房子裏沒有了鄧玉蘭的聲音,顯得不那麼驚悚。
我抬頭看著沈晨南,他麵色有些難看,徑直從我的身邊越過,在大廳的沙發上坐下來,煩悶地掏出一支煙點上,我在樓梯口站了好一會兒才走過去。
想到鄧玉蘭激動的情緒,奇怪的行為,我問:“沈晨南,你今天帶我來,就是讓我看你母親對我有多恨嗎?我真不明白,這是憑什麼,你告訴我?”
我知道事情已經過去,孩子還在肚子裏,沈晨南還對我千依百順時,都沒有得到鄧玉蘭一個好臉色,現在再來問這些,似乎有些多餘,但心裏確實堵的慌,有種不吐不快的感覺。
他指尖夾著煙,微低著頭,輕輕地在煙灰缸上麵彈了彈煙蒂上的煙灰,又放在薄唇上抽了一口,吐出一股煙霧繚繞,氤氳著一絲讓人心疼的憂鬱與疲倦。
他指了指對麵的沙發,示意我坐下來。
我坐下來,看著他,然後他緩了緩說:“樓笙,我媽對你不好,這點我一直知道,以前你是看在我的麵子上,沒跟她計較,現在她已經這樣了,難道你還要跟她計較嗎?失去了行走能力後,她足不出戶,斷絕一切跟外界的來往,也不見任何人,她精神上已經開始出了問題,脾氣也格外暴躁,稍不順她的意,就會大發脾氣,今天之所以帶你來,就是讓你知道,這一年多以來,你痛苦的同時,我們沈家,也跟著陷入一片陰霾之中,剛才你也看見了,我媽依然不喜歡你,在她麵前,我連你的名字都不敢提,這一年以來,我曾無數次想去找你,可是我不能,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