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點,我從未想到,當時的自己也沉浸在樓簫去世的悲痛中,怎會想到他人,而且等我從悲痛中緩過來後,連成傑已經沒事了,溫潤如玉的他,讓人看不出一點不對勁。

樓簫想在北城看到油菜花,其實她是將自己比喻成油菜花,想在北城找到自己的根,她是在暗示連成傑,她想要連成傑給她一個安穩的,能遮風避雨的家。

這點我無法做到,徐剛給的也不是樓簫想要的。

在樓簫不堪的人生裏,連成傑的出現就像是一束光,劈開山峽,照進了她心裏,在人絕望與無助時,一根稻草都試圖抓住,又何況是一束溫暖自己的光。

我看著蕭寒,卻不知該說什麼,喉嚨有些發緊,有些酸澀。

“蕭寒,既然你愛這個男人,可以包容他的一切,可以愛他所愛,喜歡他的喜歡,又為何……”

“為何選擇輕生嗎?”蕭寒笑著接下我的話:“我不奢望自己是他的愛,隻想成為他的喜歡,他的愛,一直留給一個人,自古多情總被無情傷,可沒人說,愛上一個深情的男人,又是如何的傷心,在外界看來,我們夫妻恩愛,可我們心底都清楚,那是一種同情跟憐憫,像朋友,像知己,唯獨不是愛人,我曾惱他的深情,為何不分給我一點,隨後又自己搖頭失笑,我愛的不正是這個癡情的男人嗎?如若他真的變心了,那他才不是我愛的,我認識的人。”

“你愛他,所以不想連累他,讓你的愛成為他的負累,可蕭寒,你真正去問過他嗎?你自己也說他不是無情之人,他為了樓簫的事可以內疚悔恨,那你還想將你的愛變成一把利刃插進他的胸膛嗎?”

聞言,蕭寒惶恐,雙手抓著床被,急急地說:“樓笙,我並沒有想過會傷害他,你看我現在這個樣子,完全就是拖累他,他今年已經三十六了,可我不能為連家生下一子半女,如果早知道會如此,我當初不會因為自己的一時歡喜嫁給了他,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可讓他失去的太多太多。”

我抓著蕭寒的手,輕聲說:“蕭寒,連成傑是成年人,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能為自己的選擇買單,你別想太多了,你這點心思,他不會不知道,既然你體諒他,就更應該好好的活著,哪怕是……”最後為數不多的日子。

後麵的話我不忍心說出來,可蕭寒如何不懂,她的身體情況,她自己肯定是清楚的。

“這兩年是我白撿來的,也夠了。”蕭寒看了看她瘦肉的身體,兀自悵然:“在有些人看來,成傑很絕情,可我知道,他隻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也不願將就自己不想要的,我如是,樓簫如是,樓笙,你還記得你們第一次見麵嗎?”

“記得,在那個昏暗不明的包廂裏,連成傑就坐在角落,你坐在他身旁,當時我還驚歎,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蕭寒怔愣,旋即搖頭:“不是,那不是你們第一次見麵。”

這次換我傻愣住了,皺眉茫然道:“不是第一次見麵?”

可在我的記憶裏,這就是我們的第一次相見。

蕭寒沒有為我解惑的打算,她將腦袋靠著床頭,疲憊道:“樓笙,我想要休息了,謝謝你來陪我。”

蕭寒很是倦怠,能跟我在這聊這麼久,估計也是極限了,盡管心裏有疑惑,也不好再問,我扶著她躺下,為她掖好被角。

“改天我再過來看你。”

刺眼的陽光照進來,我想為她拉上窗簾,她輕輕搖頭:“不用了,就這樣吧。”

樓下是久坐未動的連成傑,她應該是想多看看他吧。

我將手從窗簾上放下來,看著已經閉上眼睛的蕭寒,溫暖的陽光柔和的鋪在她身上,白皙的皮膚上,鍍上一層淡淡的金色,讓她看起來就像是童話故事裏的睡美人。

從光影中,她的眼角,晶瑩的光反射在我的眸子裏,那是眼淚,眼淚中含著一抹叫酸楚的東西。

我輕輕地帶上門,輕輕地離開,門將臥室裏的光一點點吞噬,一道縹緲的聲音仿佛從天邊傳來:“樓笙,就算不愛,也希望你好好的對待他。”

門慢慢地合上,我站在門口怔愣了一會兒,周媽走過來:“傅太太,你怎麼了?”

我將手指放在唇邊,示意她小聲點,也將自己的分貝降低:“蕭寒已經睡著了,別去打擾她,你跟先生說一聲,我先走了。”

我沒有勇氣再去後園跟連成傑告辭,離開連家的時候,我望了一眼油菜花田旁邊的孤獨身影,快步離開。

不愛,便做不到好好對待,給以虛無縹緲的希望,那是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