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依舊涼涼的拂來,惑泉水依舊不緊不慢的滴滴答答,藍芷托著腮定眼瞧那跟流岸生得一模一樣的黑衣人,不由得發覺他更像是流岸的另外一麵,比如,千年之前的。
據黑衣人所說,流岸自小便是沒有見過母親的,他的母親在他出生後三個月就留書出走了,流岸老子刑著便將這一切都歸咎於沒有滿周歲的流岸,於是也待流岸冷冷淡淡的。
可巧的是當時丹穴山有一隻仙鶴嬤嬤,主動擔起撫養流岸的職責,視流岸如己出,流岸也確是在她的關愛下才長起來的,待她也是如同生身母親一般。
可是大約在七千年前罷,鸞鳥和鳳凰兩族的老大做主,給兩族的小一輩定了親事,流岸並沒有明確的反對,但是仙鶴嬤嬤卻一個勁的搖頭,還揚言說:“要是少主答應,老奴就一頭撞死在這丹穴山上!”
於是流岸照著孝心,跟著搖了頭。
哪知刑著知道了之後勃然大怒,對流岸吼道:“好好的公主,有哪點配不上你,你怎麼說也得人家一個說法,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這一件事情,還由不得你做主。”
一方是自己的父親,一方是養育自己的嬤嬤,年輕的流岸夾在中間,答應也是不答應也不是。
“少主長得最像夫人了,老奴照顧夫人千年,從未見過夫人這般癡情的人。”仙鶴嬤嬤得知流岸為難之後,隻是緩緩歎氣道。
流岸奇怪了:“嬤嬤,我怎的從來沒有聽您說起過我母親的事情,癡情?究竟哪一般才算是癡情?情又是什麼?”
仙鶴嬤嬤重重歎了一口氣之後,緩緩道:“凡界的人,最是講究情的,若是沒有情,兩個人怎的能夠廝守。至於夫人的事情,老奴是不能夠說的,若是叫你父親知道了可……”仙鶴嬤嬤的這一番話著實隱藏了太多沒有說完的信息,任流岸如何追問都閉口不說。
年輕得有些單純的流岸便巴巴的去尋自家老子問了,結果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於是留給刑著一個問題:“您是不是對我母親做了什麼?”
這一個問題本來是流岸的無心一問,卻勾起了刑著的怒火:“你以為我對你母親對了什麼,你覺得我對你母親做了什麼?”
流岸也沒有想到,這一個問題卻成為了所有的問題的引索。
仙鶴嬤嬤在沒有犯任何錯的的情況下被刑著賜了“六枝”。
行刑的那一日,流岸在藏書閣的梧桐樹下跪著,一直跪到有消息傳來,仙鶴嬤嬤魂飛魄散了。
那個時候起,流岸便記恨刑著,記恨自己的父親。
所以他就越發不願意迎娶那鸞鳥一族的公主了。
刑著無奈之下將流岸罰到人界的昆侖山去悔過,什麼時候想通了,什麼時候回大荒。
藍芷聽到這裏時便忍不住了,問道:“那我遇見殿下的時候,他究竟在昆侖山待了多長時間呢?”
“五千年,或者是四千多一點。”黑衣人道:“日子太長,記不住了。”
藍芷低眉,她沒有想到,流岸之前竟然經曆了這樣一番事情,一生之中很大屹部分時光都留孤零零的在昆侖之山上了。
藍芷想起來流岸不是一般的喜歡上山頂去看日出,背著手,冷冷的看那東邊的萬丈金光,柔柔的鋪在他臉上,白衣角上,白得紮眼的雪頓時也會渡上紅光,有時候流岸知道藍芷偷偷的跟著,便會緩緩道:“小畜生,你又來做什麼?”
原來那日出,他竟然是看了幾千年。
那冷冷的性子,原來不是天生就有的。
“而我,之所以會出來,便是因為兩百年前,他做了一件叫他悔恨終身的事情,他麵上像是沒有在意,但是心底卻是猶如萬蟻吞噬,那苦楚甚至連我也經受不住,後來,他將我封印進自己的佩劍之中,但是心魔是封住了,放不下的執念便留在了心中。”
“而那埋在心底的執念,便是你了,小畜生……”
聽到後半夜的時候,藍芷的心緒已經全部到了流岸身上,眼睛也不禁閉了去,黑衣人扭頭看了看滴滴答答的惑泉水,伸手攬過藍芷,凝視那麵龐,良久,在她的額上輕輕的留了一個吻。
黑衣人眼裏流露出一個向往的神色:“小畜生,唯有你,才能解開他那執念,唯有你,才能救我們。”
藍芷突然間醒過來,卻左右看不到黑衣人影子,她跳下石頭,周圍都仔仔細細的尋了一遍,依舊看不到。“黑衣人,黑衣人,心魔,你在哪裏?我看見你了。”藍芷扯著嗓子喊,回答她的隻有那拂過樹尖的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