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室正中,完顏烈背對著門口,他麵前一幅潑墨山水揮灑自如,心定,筆停,放下畫筆,眯著眼睛再次打量一遍,繼而隨意往桌上一放。聽得身後上官淩與思思前後入室,身形未動,隻是地專注畫中,沉沉道:“來看看我這幅畫如何?”
上官淩一向對這些琴棋書畫之事甚有心得,隻是輕瞄上一眼就曉得功力幾何,他順著山水潑墨走勢一路看下來,笑意不減,倒是沒先發表意見,而是朝思思擠擠眼,道:“思思,聽聞你近來得了一幅天香賦圖,那可是尚書大人的珍藏已久的寶貝,為了博你一笑,可都願意雙手奉上了。看來思思的品畫見長了。”
“上官哥哥,這損人的本事你還是見長了不少。小女子無才無德,隻博人一笑,怕是不及你半點見識。”思思牙尖嘴利,上官淩這小子,明明知曉她最愛錢財,任何寶貴在她眼中,不過就是個錢字的同義詞,還要損她損得厲害。
纖纖素手拾起那幅畫,思思左右細細端看了幾番,忍不住微微一笑,道:“我雖然畫藝不精,但王爺的畫一向都是最好的,我記得王爺一直有個習慣,寧缺毋濫,若是畫得不好不喜歡的,寧可當下就毀了,也不管當初花了多少心思。這次卻是為何,這筆墨之間卻是化不開的濃重?既然是潑墨肆意,當得無所掛礙,隨性為之,隻求放骸自在。莫非因著王爺心中情意至深,也同這潑墨一般,凝滯不自在了?”
思思話語剛落,上官淩就似笑非笑地揚起了眉毛,暗暗道一句妙,也就唯有思思這小女子敢於在王爺麵前如此放肆了。他先前且不說全勸說過完顏烈數次,都被他悄無聲息地回避了過去,跟著他這麼多年,甚少見到他心神不定,為了一個女子而忘記了自己是誰?目光停留在思思手中的畫卷,不由得想到,若是梨花姑娘在此,必能與他一道評書論卷,談古論今,紅袖添香罷。
“哎,思思,你還說自己畫藝不精,說起來還頭頭是道的。”上官淩明顯地看出完顏烈的臉色已經變換了幾分,自然是被道出了心事,多有古怪,但礙著身份,故而依舊不做聲。心裏頭才暗自偷笑,就聽見完顏烈沉沉的聲音道:“上官,你一向最是懂得此道,怎麼今日無甚見解了。”
拜托,思思才踩了你的痛處,這麼快就把我給踢出來了?上官淩哭笑不得,因著他明顯對上完顏烈意味深長的目光,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擺明著王爺不滿心中所想給思思輕而易舉地揭穿了,他若是不表明些什麼就吃力不討好了。
“照我看嘛,王爺,思思她說得沒錯,但隻是對了一半,這王爺的心思並不隻在於著磨,且在意境。”上官淩舉起畫作慢慢地解說,甚是挑釁地朝思思眨眨眼:“王爺素來低調,所畫山水,必定是江南煙雨,青山綠水,至於這萬裏群山,連綿不絕之勢,極少在王爺的畫中出現。這倒是件好事,若是老王爺在時,必定是要歎一聲,王爺開竅了。”
完顏烈深沉地眸子當下一暗,倒映出上官淩若有所示的目光,眼角微微揚起,仿佛暗夜的海域下那洶湧的波濤,他摹地一笑,深斂的長目眯起,再度睜開時,已經顯出光華萬丈之光。“上官,說你聰明不為過,但這太聰明難免讓人不介懷,這畫我就不題字了,日後你若是有何所求,帶著它來見我就是。”
上官淩和思思互相看了一眼,仿佛明了什麼,頓時大喜,齊齊跪拜下身。上官淩恭賀道:“主子終究都想明白了,屬下盼了這麼些年,就為了等主子這一句話,老王爺在天有靈,必然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