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笑的溫和,隻示意凝香快吃。
她在梁家寡居的這些年,每日裏除了服侍婆婆,便是撫育幼子,日子不是不淒清的,如今見到了凝香,見她年紀雖小,性情卻柔順,就連容貌也長得清麗可人,瞧著就討人喜歡,不知不覺的就將凝香當成了自家妹子。
凝香小口扒拉著米飯,也不敢去瞧婆婆,所幸梁母也不曾為難她,全當沒她這個人,見秦氏給她布菜,也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吃過飯隻帶著孫兒回房午睡,也沒讓凝香服侍。
梁宅裏下人不多,整日裏都是十分安靜,凝香記得夫君囑咐,每日裏除了請安吃飯,平時都是呆在自己的屋裏,連大門都沒出過,秦氏偶爾得了空閑,也會來和凝香聊聊家常,妯娌兩一道做做女紅,幾日相處下來,倒是越來越融洽。
起先,凝香對秦氏心裏還是存了幾分別扭,隻要想起梁母之前想要梁泊昭休了自己,娶了秦氏,便覺得頭皮發麻,可這些時日見秦氏對自己多番照料,原先的芥蒂也就漸漸消散了,就連說話也都是隨意了許多。
“大嫂,以前相公在北疆時,常回來嗎?”
這一日,兩人聚在一起做著針線,凝香收了最後一針,想起遠處的夫君,隻覺得悵然若失,忍不住想讓秦氏和自己說說梁泊昭以前的事。
秦氏沒有抬頭,隻柔聲道;“叔叔常年戍邊,回鄉的日子總是屈指可數,即使回來,也隻是給公公婆婆請個安,待不了兩日就要回去了。”
凝香默了默,不知怎的,想起了那位安秀安姑娘,她將針線擱下,又是言道;“相公常年在外打仗,公公和婆婆在家,怎麼就沒想過要為他定一門親事呢?”
秦氏聽了這話,捏著繡花針的手就是頓在了那裏,她有片刻的怔忪,直到聽凝香在那輕喊;“大嫂?”
凝香一連喊了幾聲,才讓秦氏回過神來。
秦氏察覺到自己的失態,臉上不由自主的浮起一抹紅暈,她本就俊俏,又一直穿著孝,這一臉紅,倒是顯得人比花嬌。
她低下頭,遮掩般的繼續做著針線,隻輕聲道了句;“叔叔是說一不二的性子,就連公公和婆婆的話也是不聽的,婆婆也曾遣了媒婆去給他說親,都被他回絕了。”
凝香心裏有些黯然,想起梁泊昭為了那位安姑娘,甘願獨身多年,雖然他口口聲聲說那安秀隻是他的恩人,可這樣一份情義,又哪裏是恩人兩個字就能說的盡的。
秦氏見凝香不說話了,遂是抬眼像她瞧去,眼見著凝香興致不高,秦氏當她是掛念夫君,於是溫聲安慰道;“想必叔叔這幾日就已經到了京師,等他將手上的事理好,定是會派人來接弟妹去京師,好讓你們夫妻團聚。”
凝香這幾日的確是一直牽掛著丈夫,盼著他早日讓人來接,此時聽得嫂嫂柔聲相勸,便是點了點頭。
秦氏又是和她說了些閑話,也沒坐多久,就是起身挽過針線籃子,離開了凝香的屋子。
梁泊昭離鄉時,曾鄭重的將這小娘子交給她照顧,她也是盡心盡力,務必要將凝香照料妥當,衣食住行,無一不是用了心的。又生怕凝香嫌悶,每日裏都要去陪著她說說閑話。按理說,梁泊昭殺了自己的夫君,害的自己和康兒孤兒寡母,諳盡孤獨,自己本該埋怨的,可她,卻怎麼也怨不起來。
秦氏挽著籃子,靜靜的走到了偏院。
這裏是梁泊昭之前住過的舊屋。
她推門走了進去,將籃子擱下,自己則是親自動手,將桌子上的浮塵拭去。
這些年,打掃這間屋子,是她每日都要做的事情之一。
猶記得,當年梁泊昭威震北疆,在秦州早有威名,不知有多少人家的姑娘想嫁進梁家,去給他做媳婦。
就連她自己,也是久聞得梁泊昭的名頭,但凡旁人說起梁泊昭這三個字,都讓養在深閨的女兒家們心跳不已。
父母也是有意的,也曾遣人去了梁家想要探探梁母的嘴風,可得來的消息,卻是梁泊昭不願娶妻,甚至連秦州府尹家的小姐,也都被他回絕了去。
原以為與梁家無緣,誰又能想到他的同胞兄長竟會借著他的軍功,強娶她進門,父母都是憤恨的,可隻有她卻有一絲欣慰,既然嫁不了他,那嫁給他哥哥,也總歸是梁家的人。
她成親時,他並沒有回來,隻命人送來了賀禮,直到康兒周歲,他方才回鄉。
那也是她第一次見到諸人口耳相傳的定北侯。
她將所有的心思全都壓下,與他叔嫂相稱,心裏偶爾卻會想著,日後不知誰有這個福氣,能和自己做妯娌。
秦氏想到此處,心裏隻覺得有些酸澀,她默默將房間灑掃幹淨,剛一轉頭,卻見梁母不知何時站在了自己身後。